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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下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銅鑼聲尚還震盪在早春沁寒的夜風裡,泰明樓前便已人頭攢動,將整個路口都堵塞起來。

燈謎是雅俗共賞的專案,又有彩頭激勵,參與的人多些倒也不奇怪。可這般全城出動的架勢也還是驚到了月娘。她見人多便發怵,寧肯不上泰明樓,也不願擠上前去。就拉住了雁卿,先詢問緣由,“怎麼有這麼多人啊?”

雁卿倒還真知道緣由,可當著謝景言的面卻不好輕易八卦,便眨了眨眼睛,笑望向謝景言。

有個風華絕代巷陌皆知的名士爹,這樣的場合謝景言也遭遇得多了。可提起他阿爹的雅聞雁卿也目光閃閃的期待起來,他也不由就無奈——他阿爹固然是天心之皓月,他也不是腐草之螢光啊!

雙璧之後再無名士,如元世子和他阿爹那般的風流蘊藉,已是不可複製的傳說。謝景言固然不比他阿爹當年差,可對於少年成名、舉世追捧的待遇卻從無幻想。確切的說,他這人其實頗有些“目中無人”,只認定了自己的目標踏實上進,是不大在意世人如何想如何看的。

然而當著自己喜歡的姑娘的面,也還是不由就想炫技炫才,好將她的目光和心思吸引過來。

雁卿與謝景言都不答話,杜煦怕月娘受冷落,便道,“據說十餘年前,燈會上並沒有猜謎的習俗。某年上元節,兩位名士一時興起,在此射覆對賭,又做隱語互對。因手上無紙筆,便以箸蘸醬將詩句題於轉鷺燈面上,引得百姓爭相圍觀。後頭文人墨客仰慕二人當年風流,蹈踵效法,將謎題貼在燈面上求對,漸漸就成了風俗。泰明樓藉此東風,也就一舉成名。”

杜煦是客居長安的外鄉人,又年少,不曾聽過雙璧之名,因此只一知半解。月娘便也聽得似懂非懂,貼身丫鬟秀菊便低聲提點,“是元世子和晉公子。”月娘立刻便恍然大悟——謝懷逸是晉國公次子,長安人私下便常稱他做晉公子——既是長安雙璧的逸事,也就不怪百姓如痴如醉的追逐了。

便笑道,“果然是真名士自風流。”拿筷子沾著醬油,也一樣書寫出十幾年而不衰的雅事來。旁人誰能?

雁卿便也笑道,“至今泰明樓也還會為食客額外準備一碟醬油,好拿來臨興題詩用。”

杜煦笑道,“這便是附庸風雅、東施效顰了。”

雁卿倒略一愣,片刻後臉上便微微有些泛紅,低聲嘀咕道,“我覺著很有趣啊……”拿醬油題詩是什麼感覺你就不好奇嗎?

她怕杜煦聽見尷尬,聲音極低。不過月娘和謝景言離得近,都隱約聽見了。月娘趕緊繃起臉來,免得自己笑出聲。謝景言也抿起唇,沒做聲。

一時往泰明樓前趕去的人從他們中間借路,謝景言側身護著雁卿,待那一撥人過去,兩人已被衝到一旁。天黑人多,一時竟找不見鶴哥兒他們。雁卿倒也並不擔心——月娘身邊還有鶴哥兒和杜煦呢,丟不了。

他們也很快就看到對面月娘提著的兩盞小燈籠,不過一時有車馬經過,還不能過去匯合。

等著車馬過去的短暫時光裡,雁卿忽而感到拘謹——實則她也不是頭一回同謝景言單獨相處,可也許是年歲漸長的緣故,在謝景言面前她似乎格外容易羞赧。明明燈火璀璨,人流湧動,卻又彷彿燈火闌珊,人行寥落,他的存在清晰、溫暖,令人在意。

還有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衣香——就在剛剛他伸了手臂護住她時,她又嗅到了。那氣息很令人面紅耳赤。

這感覺令她無措,雁卿便想打破此刻的寂靜。

卻在此刻聽到謝景言低聲笑言,“我偷偷試過……”

雁卿略不解的回過頭去,謝景言眸光裡都是笑意。她忽而就記起自己很早之前就覺察的事實——謝三哥生得很好看,這令她頓了片刻才回味過來——謝三哥說的是醬箸題詩。尷尬的感覺才又被心中躍躍欲試的好奇取代了,她目光立刻又晶亮起來。

“不夠黑濃,不好用。”謝景言便笑道,“筷子又不吸墨,筆畫如釘。”

雁卿就感到惋惜,“哎呀……”

謝景言笑意更深,他就緩緩將秘訣道來,“需兌一半豉汁才好。筷子也不可用金銀烏木,樺木略可。”

雁卿便又噗的笑出來,道,“回去我就試試。”片刻後又問,“沒用完的三哥怎麼處置的?”

謝景言便笑道,“嗯,似乎是……蘸著餛飩吃了。”

那車終於過去了,鶴哥兒、月娘他們也終於看到了雁卿,便往中間匯聚過來。

尚還沒回合,便又聽到人喊,“行人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