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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上

五月裡,捷報再度從邊疆傳來,高順德軍在蔚州同突厥軍激戰,大破突厥,突厥主帥重傷敗逃。隨即趙文淵軍也在靈州北大敗突厥軍,突厥可汗敗逃。未幾又傳來訊息,突厥可汗已被其部下斬殺,可汗的弟弟薩博路率部歸降。

六月裡,趙文淵命林剛率兵三千前往接應薩博路一行,謝景言、趙子遠為副將隨行。

鶴哥兒在五月底隨押送糧草輜重的軍隊趕到前線,已編入趙文淵軍中。他是受父親之命前來保護謝景言的,同謝景言幾乎焦孟不離。但並沒有將緣由告訴謝景言——實在是不知怎麼開口。一則這種事不能輕易論斷,一旦開口就同策動謝景言謀反沒大區別。二則此事因雁卿而起,只要謝景言不娶雁卿,大約也就不會再受太子敵視——萬一謝景言因此沒挺住要悔婚,鶴哥兒先就要揍他。

且前線艱苦,事務繁多,人的神經時刻緊繃著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戰爭,也無暇細說。

所幸這一次大戰之後,突厥人全線潰逃,鶴哥兒估計前往接應薩博路的路上,應該不會再有騎兵侵擾。待同薩博路接頭之後,討伐突厥的大戰也將告一段路。隨後勢必要將薩博路引去長安覲見皇帝,若趙文淵不親自回去,接引入京的差事勢必還會落在他們頭上。

鶴哥兒打算回長安的路上,再尋找時機提醒謝景言。

兩人跟隨林將軍一道,很快便在長城北同薩博路接頭。

薩博路所上降表中已提及部族人數,但自王庭一路逃來,路上不斷接納因戰亂而流亡時散的遊民,人數擴充套件了將近一半,已有三萬人之眾。這三萬人攜帶輜重、牽家帶口蠕蠕前行,綿延至天際而不絕。

謝景言同鶴哥兒在長城之上大致看了一會兒,俱都微微皺眉。

時近傍晚,一行人便在長城腳下駐紮。正是一年中草木最茂盛的時候,長城依蒼翠青山而綿延起復,晚風吹林木,颯颯如海浪湧動。山下薩博路的部眾已就地駐紮,此刻也引火做飯,炊煙就在這青天蒼山與草甸之間嫋嫋升起。

接連一個月的行軍、作戰之後,終於到了能略作放鬆的時候,謝景言和鶴哥兒也難得能放馬南坡,在青石上閒坐著吃一頓晚飯。雖說是“閒”,實則二人都懷抱著長刀,隨時都能提起來翻身上馬。

吃過飯,鶴哥兒便問謝景言,“你看這一行順利嗎?”

謝景言眉頭未展,道,“難說。”他就望著山下突厥人的行營,道,“但願今夜能順利吧。”

“你擔心突厥人有異動?”

謝景言便道,“是。突厥可汗被殺也是因為族內出了叛徒,薩博路若能壓制住叛徒,此刻已是新的突厥可汗——他來投誠,足見叛軍勢大。雖是叛軍,可畢竟系屬一族。此刻追隨他的人裡究竟有多少真心願意跟著他投敵?”

他抬眼看鶴哥兒,鶴哥兒便也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他便也望向突厥人的行營,“至少看這紮營法兒,也不是人人都想向薩博路尋求保護。”

謝景言喝了一口水,目光追遠,片刻後嘆道,“這麼好的景色,真不想殺人啊。”

若在先前,鶴哥兒必定笑他矯情,此刻卻已能理解他的想法——不過與此同時,他也見識了謝景言的殺性。說俗氣點,那真是砍瓜切菜一般,所過之處收割性命無數。每每染血歸來,修羅一般冷酷無情。聽他這麼說,終還是沒忍住,問道,“這一戰,三軍之中,你斬獲最多吧?”

謝景言沉默不語。

鶴哥兒也略覺著自己問得沒意思,便轉而道,“兩軍陣前,有什麼可心軟的。好了,天色晚了,快回營去吧。”

他起身去拉馬韁時,謝景言忽又問道,“……雁卿可還好?”

鶴哥兒就一愣——他突然就來到前線,要說謝景言毫無揣測,顯然也不可能。拖到現在才問,已是他性子沉靜,穩得住了。

鶴哥兒回過頭去,就見謝景言正望著他,目光裡分明也有些懊惱。可既然問出來了,也就刻意將懊惱、不安和期待壓制下去,做出坦然以對的模樣。鶴哥兒不由就覺著好笑,到底還是心情複雜的說道,“好好兒的,也並沒有託我帶什麼信。”

重任在身,確實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謝景言也就一笑,不再追問了。

昧旦之時,山下傳來騷亂聲。

謝景言同鶴哥兒俱都枕戈待旦,甲冑不脫,聞聲便已起身,令手下士兵整肅待令。

主將林剛也已察覺到異動醒來,只見薩博路營中煙塵四起,騎兵流竄,百姓奔逃。他生性老成保守,因不明局勢,並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