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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太子妃甫一有身孕,謝家上上下下便都有封賞,足見皇帝和太子對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的喜愛和期待。

趙家也鬆了一口氣——趙世番原本已做好了準備,以為這一次定然會令天子不悅,要付出些代價。誰知道柳暗花明,竟是輕巧化解。

不過趙世番也心知肚明,他們師徒之間的矛盾已是埋下了,以太子的心性這矛盾悄然化解的可能不大,暗暗發酵至某個契機一併爆發出來的可能反而不小。

他也已做好了準備,一旦皇帝駕崩太子即位,他便當趁早隱退——趙家人才輩出,他的兩個弟弟也都已有了能獨當一面的地位和能力,倒也不怕他隱退後族內無人主持局面,就此衰落下去。

太子同謝家如今正是魚水相得的時候,趙世番對謝景言安危的擔憂也略略消退下去。鶴哥兒早已受命趕往慶州,去保護謝景言,也順便調查謝景言身旁是否真有對他不利之人。趙世番鞭長莫及,不過有趙文淵、鶴哥兒在身旁照應保護,又有鵬哥兒在後方運籌排查,想來謝景言當能安然無虞。

太子斷了納妾的心思,月娘便也不必再忐忑嫁去東宮之後的遭遇。如今她一顆心徹底安穩下來,漸漸臉上又有笑容。

姊妹二便人又回到東郡公府上讀書——不過近來東郡公常被傳喚至東宮為太子講經,已不再親自教授姊妹倆。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全天下的儒生沒有不想將自己的道統推銷給天子做帝王之師的,東郡公也不例外。有這樣的機遇自然竭力準備,不肯有半點疏忽和不周全之處。因此不單是雁卿姊妹,除了還不時和幾個業已登堂入室的內門弟子探討商議之外,幾乎已不再給學生授課講學。

又趕上五六月裡的農忙時候。辯經盛事結束之後,學內讀書的農家子弟們紛紛請假回鄉忙夏去了。人一少,學內讀書便沒那麼有意趣了。且兼天熱人懶,四下寂寂無聲,人讀起書來也倍覺空落。

雁卿姊妹都當年少愛玩的年紀,東郡公夫人也不喜歡看她們過得跟苦行僧似的,便帶著她們倆去鄉間田莊裡住了一陣。

任何年代農活都是辛苦的,鄉野間往往雞鳴而起,天不亮就上野做活,至暮方歸。趕上夏收時候,徹夜守在田裡的都常有。自耕種至收割,凡農事無不沉重,半輩子務農的田家少有不滿面風霜、脊背佝僂的,然而精神也確實比平輩人更剛健矍鑠些。

姊妹二人都是頭一遭來到鄉間,得識黍麥。東郡公夫人自然不會是讓她們下地做農活,可也不曾粉飾太平。姊妹二人在鄉間住了不幾天,便已明白文人所說田園之樂同現實究竟有多大的區別。

但打從心底裡,她們還是感到輕鬆和親切。每日裡跟著東郡公夫人在田間辨識花草——美其名曰研習詩經名物——常就能自陌上田頭摘得新鮮的野莓子。隴上還生著矮矮的酸棗樹,也到了棗仁兒開始泛紅的時候。棗樹上爬滿了牽牛、打碗、女青花,又雜生龍葵子、蓼藍、鴨跖草……姊妹二人從未在這麼廣闊的天地裡,享受這樣的野趣,俱都有目不暇接之感,看什麼都好奇。

這時節的風景最是鮮豔明媚,藍天碧水,阡陌切開了麥田。真是最好不過。

閒暇時,她們也給近鄰打下手。四下裡都是麥場也都是麥香,農活最重的時候,田傢伙食也最好。女人們將新麥子直接碾好了掃去麩皮,加水和牛油活起來揉做麵餅,撒上肉碎和芝麻,就著天井新盤出的灶臺烤做香噴噴的畢羅。三五十張疊進籃子裡,用麻布一遮,一路麻溜兒的送上地頭,餅子還是滾燙的。這就是午飯了。鄉野人吃的是不知名的霜茶,拿葉子加水熬煮,煮好了連葉帶誰倒進陶罐子裡。喝的時候斟進海碗裡,自帶一股子藥草的芳香,格外的解膩消夏。

這活兒大都是整個鄉村的女人一起忙活。男人們則都在田頭打場——打穀曬麥這樣的活兒,一家一戶自己是忙不起來的,同村人也就互通有無、互不計較的彼此相助,都在一處勞作。

雁卿和月娘讀的都是聖人書,心底多多少少都有大同的理想,是喜愛這種天下為公、不分彼此的場景的。

農家人並不知她們是官家娘子,只以為是東郡公家小娘子們來幫忙的。東郡公在鄉間極受尊重,女人們對姊妹二人都很好。雖也卻之不恭的讓她們做做遞水添柴的活兒,但更多時候還是指使家中女孩兒“帶兩位小娘子進屋坐坐”或是“出去逛逛”。倒是令她們在鄉間結交了不少玩伴。

她們看鄉村新鮮,鄉間小姑娘看她們更新鮮——這個年歲了都還沒說親,生得白淨美貌,性情隨和可親,更兼能讀書識字,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