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府邸。“那是誰的府邸?”他輕描淡寫問道。
“是內藤六右衛門高政大人受封的宅地。”
“哎呀,此處有些高,每日上下馬會頗不便。”說完,他便去了。
巡視了一圈,他回到家康處,與眾人閒聊時道:“將軍大人,在下記得您有一尊賴朝公的護身佛像。”
“噢,對,我好生儲存著呢。那是信長公在本能寺罹難之後,我從堺港趕回三河時,路過江州的信樂,多羅尾四郎右衛門光俊盡心接待了我,說我不久便會成為號令天下之人,於是拿出秘藏的護身佛——愛宕權現本地佛、將軍地藏佛像送給了我。”家康無拘無束和眾人閒談,往事一一道來。
長安馬上道:“既是這樣一尊有來頭的佛像,就當趕快尋個合適的地方供奉起來才是。”
“是啊,要是有合適的地方……”
“有,藤右衛門大人在芝地拜領的宅地。若是作為旗本大將的府邸,倒有諸多不便,但那裡確是個風景優美的高地。不妨把它命名為愛宕山,建成百姓引以為豪的名勝。在下以為,江戶的名勝不應少於京都。”
“哦,有這麼個好地方?”長安的話經常能讓家康開闊眼界,這話又讓他甚是快心,“那我得趕快給內藤換個地方。”
家康爽快地採納了長安的建議。當然,長安從不會提出不著邊際的建議,他不是愚笨之人。他再去走走看看,必會有新的發現。
動員了大量勞役,在新開闢的神田高地,開始了天正十八年人江戶以來的首次擴建。
此次乃是德川自家的工程,並非建築幕府。故,監工為越前參議秀康和松平下野守忠吉,加賀中納言前田利長、上杉中納言景勝、蒲生下野守秀行、伊達陸奧守政宗等亦主動前來幫忙。得知家康已回到江戶,西國的黑田甲斐守長政、加藤主計頭清正、淺野紀伊守幸長亦表示要援手築城。
家康尚未發話。但長安知道,家康已開始思量大規模興建將軍居所。
“戰後不如平等對待譜代大名和外樣大名。若非如此,有太多大名都覺過意不去。”在閒談時,長安這樣暗示家康。他知道,對於此事,藤堂高虎也在暗中使勁。關於勞役,一向辦事慎重、胸有成竹才會開口的家康,說不定已經心中有數。
“每千石出一人,會不會有些重?”本多正信這麼說了一言,長安卻認為太輕了。每千石一人,十萬石不就一百人嗎?因此,長安又道:“如今街市乃是填充之地,若適當挖溝造渠,則無論城池如何繁華,物貨運輸自會暢通無阻。況且,修城築牆需要大量石頭,如太閣建大坂城一般,在伊豆尋找石場,讓諸大名負責搬運。十萬石一百人,搬運大石一千二百……如此一來,肯定大有用處。”
同樣的話,長安絕不會說兩遍。因為他知,若人專心傾聽,只要稍加提醒,便會欣然接受;若人不能接受,說上萬遍也是多餘:只會招人憎惡。
長安在市井中走動時,與鉅商樽屋藤右衛門和奈良屋市右衛門等人逐漸親近起來。他還暗中調查莊司甚右衛門所言的“三甚內”是何樣人,而且,他發現江戶城男子竟為女人一倍。
“真令人吃驚。全天下人都說,新大橋是為了謳歌太平而建的大橋,因此被稱為大和橋。”他並沒有忘記說些讓家康高興的話,比如本町大道上有十三間伊勢屋等。
認真完成交付之任務的人,可稱為能吏。而將所有事納入視野,並能立即把職責和世情聯絡起來,適度裁斷者,便可為重臣。
故,很多時候,吏做不了重臣,重臣亦不一定做得了能吏。然而,大久保長安卻天生擁有這兩種能耐。也可說他做手猿樂師十兵衛時,那長期的放浪生活成就了他。他知,須在江戶城及徵夷大將軍身上施出渾身解數。日後的江戶城絲毫不能遜色於京都和大坂,不僅須建城池、溝渠和橋樑,還要培植一種風氣,使住在此處的居民感到自豪。
“近來,在下常去看百姓吵架,為他們作仲裁時,會首先問他們的出生地。”
“那是為何?”
“要是在本地的,在下就把他叫作江戶子,並告訴他,出生於江戶,難怪這麼性急。可既是江戶子,就當明白事理,性情爽快。在下這麼說了,他們便會挺起胸脯,爽快起來。”
“哦。”
“將軍大人治下的江戶子,有話休要藏在心裡,而要直言不諱抖出來。但之後也休要後悔,若是後悔,會玷汙江戶子的臉面,被人笑話。”
家康聽到這些,捧腹大笑,“你真是個好狗頭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