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著信就笑個不已。
“他說,有一次他在食堂吃飯,一個外系的女孩子不斷給他往碗裡夾菜,他受寵若驚,也覺得莫名其妙。他晚上喜歡喝酒,常常去一個叫老張的老頭那裡,兩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呵呵,對了,他有一個樂隊,有時候會去表演吉他,偶爾也去夜總會表演舞蹈,有一次他露了兩點,哈哈。”
“全是這些瑣碎的事?”
“是啊,他想到什麼說什麼,總得有一些事情需要分享,尤其是跟一個陌生的人,更有了一種自說自話的自戀在裡面。”
“你們的關係從這些瑣碎的信件開始?”
“是的,分享生活中點滴的事情,很有趣,也彼此偷窺。那個時候,我喜歡搞藝術的男子,喜歡他在樂隊裡發洩、唱歌,其實就是喜歡偷窺,並不關心自己在他生活中的地位,不想影響了他的生活,知道他這樣生活著就很好。有快樂,有自由,他夜晚醒來的時候會有一點戀母,可以放聲哭泣,他的孤獨也會很吸引我。但其實,我並沒有想要在他的生活中佔據任何位置,這樣的關係,更好。”
“兩個文藝青年的密謀。”Felix說,“你們似乎在一起創造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東西,是什麼呢?”
“大概,就是一種相互安慰吧,但沒有什麼實質的關係,不可以和現實交通。一曝光到現實,就崩潰了,哈哈。”
“喜歡寄信給他?”
“是啊,一邊賞月,一邊寄信,就是這樣啊。”
“喜歡神秘?”
“嗯,白日夢。不介入他的生活。但,總是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
“對了,你還記得那樁謀殺案嗎?”Felix的話題突然轉了個個兒,讓清嵐沒有辦法適應。
“記得,怎麼了,蝴蝶殺手啊。”清嵐說。
“你和阮新的故事給了我一些靈感,人們表現出來的行為跟真實行為、動機非常不一樣。至少,你們能在安全距離裡彼此交談,建立好感,但一旦見面,跨過了這個安全的範圍,事情就發生了轉折。你們發覺眼前的這個人幾乎不是信上的那個人,至少不是那個給自己如許感覺的那個人了,是嗎?”
“嗯,是呀,動機總是深深藏在背後,而一旦見面,動機就無從遁形。想象能讓人產生良好的、更好期望的動機,於是喚起了更好的感覺;但現實可能砸碎了這種想象,於是,不良的行為動機就產生了。男女之間,需要一點想象空間來維繫一種良好的感覺。”
“犯罪也是這樣。”Felix說,“真正的罪犯往往根本讓人看不出來他是誰,至少表面看上去,他會讓你感到他很溫和,甚至善良,他話不多,但是內心曲折、複雜甚至有一些變態。他有著表面和內心兩套機制的運作,這之間越分離,他就越感受到一種焦慮,於是要做出謀殺別人的行為,以達到自我解脫、縮小差異的目的。”
“呵呵,你很善於做分析呀。”清嵐站起來,“不過,如果你的病人中有這樣一個蝴蝶殺手,請一定得通知我知道,因為我很感興趣。”
她說罷告辭離開了。
Felix從清嵐走後就感受到一種威脅,那完全是直覺上的東西。他現在幾乎要靠安眠藥來幫助自己入睡。他的電腦裡,充斥著蘇慕的照片,都是她作為女優的照片。他不斷地觀察這個女人,她的每個側面都喚起了他的好感,而且是一種無法抑制的好感——他很難對一個女人有這樣一種本能衝動,但對一個有點壞、有點出軌的女人,他湧動著這樣一種快樂。
“Felix,你是怎麼了?你不可以愛上你的病人。”他非常痛苦,遊移在自己的諮詢室,就像一個鬼魂。他很久都沒有接觸女人了,難道這是一種本能衝動?
蘇慕已經消失了兩個月,但在一個夜晚,她卻給Felix打了個電話。
“我知道你在查我,但是沒有必要啊。”這是蘇慕說的第一句話,“有可能,這個世上只有我最瞭解你,知道嗎?”
“你在哪裡?”Felix問。
“巴黎。”對方的聲音有著濃重的鼻音,似乎是沒有睡好。
然後,雙方都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
“你希望我能幫到你什麼嗎?”沉默良久,Felix說。
“來愛我。”蘇慕回應,“這裡到處是雨的味道,你不想來嗎?逃避你那裡的乾燥。”
“但是,我只是你的醫生,其他什麼都不是。”Felix說。
“那麼,好,再見吧。”
暗夜,沒有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