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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你錯啦,約翰;你要是隨便在街上逛逛,兩隻眼就看不出來什麼。那兒的活氣兒才足哪。它是天下有一無二的思想和宗教的中心哪——存著這個國家學問和精神的大倉庫啊。那兒幹什麼都靜悄悄,不那麼人來人往鬧哄哄的,萬有執行,無聲無息嘛——借個有名作家打的比方吧,好比陀螺轉,瞧著就跟沒轉一樣。”

“哦,好啦,大概是那麼回事兒吧,可也不一定那麼回事兒,所以我才進了館子,要了一缸子啤酒、一便士麵包、半便士乾酪,待到該回家時候才走。我想你到這會兒準是上成了大學吧?”

“哎,沒哪!”裘德說。“我離它還遠著呢,簡直跟從前沒兩樣。”

“怎麼搞的?”

裘德拍了拍口袋。

“果然不出所料啊!那地方可不是為你這號人開的——是專門給手裡大把大把錢的人開的啊。”

“這你又錯啦。”裘德說,嘴裡硬,心裡難受。“就是為我這號人開的呀!”

鄉親的這番議論按理足以給他指點迷津,叫他從新近陷進去的太虛幻境猛醒回頭:那兒有個脫離現實的小人物,說起來不就是他嘛,一門心思要高攀藝術與科學的崇高聖境,邑勉以求,務必在大學問家的樂園中博得一席之地。現在鄉親說得這麼露骨了,不容他不好好看看自己的前景如何。就拿近的來說吧,他就覺著對希臘文、特別是希臘文劇作的理解程度,連自己也不滿意。每天干完活兒,有時候真累得慌,簡直沒法保持鑽研、分析所不可少的注意力,以求透徹瞭解。他深深感到沒有導師絕對不行——需要一位近在身邊的朋友,碰上深文奧義、艱澀難解的著作,就是費一個月精力還是苦於索解的時候,能給他提示要領,使他能對問題豁然貫通,掌握精要。

他不能再這樣沉湎於空想了,考慮考慮現實情況是絕對必要的。他以前把他的空閒時間一味用在含混的所謂“個人鑽研”上,不看一下實效,到頭來究竟有什麼收穫?

“我早就該這樣想啦,”他在回家路上說,“我說要按學習計劃來,可是方向既不明,目標又不準,那還不如根本不靠什麼計劃呢。我老是這麼在學院外頭瞎轉悠,彷彿裡頭真會伸出胳臂,把我舉起來,放到裡頭去,可哪兒有這門子好事呀!我得找到專門的路道才行哪。”

下個禮拜他就按自己的設想開展活動。有天下午似乎機會來了,一位風度高雅的老先生,人家講他是某學院院長,正在一塊花園似的私人界地上的公用小路散步,正好離裘德坐的地方挺近。老先生走近了一點,裘德心急地盯著他臉看。老先生倒是慈眉善目、能替人著想的樣子,不過也透著內向,不大愛搭理人。裘德轉念一想,還是不宜冒昧上前跟他搭話。不過這回跟他照個面,雖說事出偶然,對他卻大有啟發:他想倘若他能給幾位德高望重、博學強識的老院長寫信,陳述自己的困難,徵求他們的意見,倒也不失為聰明之舉。

下邊一兩個禮拜,他心裡揣著這個主意到城裡他認為適宜的地方待著,便於有機會見到些超群邁眾的院長、學監和其他學院負責人之流;最後他算挑中了五位,按人心不同、各如其面的想法,他們都透著目光如炬、慧眼識人;於是他向五位發了信,簡述自己種種困難,請求他們對他在這種難乎為繼的狀況下何去何從,惠予指教。

信付郵後,裘德思想上又開始覺得這事情辦得不妥,但願那些信都沒寄到才好。“這年頭到處都是亂拉關係、愛出風頭、言行粗鄙的傢伙,亂寫什麼申請信,我怎麼會不知道不應該給素昧平生的人這樣寫信呢?他們總不免往壞裡頭想,認為我是個招搖撞騙的傢伙、好吃懶做的飯桶、生來心術不正的東西……也許我還真是那號人呢。”

儘管這樣,他還是始終抱著收到回信的希望,把這看成他起死回生的最後機會。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嘴裡說再盼著回信可太荒唐了,心裡還是盼個沒完。就在他等信的工夫,無意中聽到費樂生的訊息,一下子弄得他心亂如麻。費樂生要推掉基督堂城外那所小學,轉到更往南去的中維塞克斯一所大點的小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對他的表親有什麼影響?是不是老師因為現在要擔負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的生活而採取的切實可行的步驟?看來可能是這麼回事兒,可他不想就這麼肯定。費樂生跟他自己心坎上供養的年輕姑娘之間那層情好關係叫他極為反感,其結果是他決不會為學習計劃向費樂生討教。

同時,學術界名人仍然沒給裘德迴音,這年輕人只好跟以前一樣全靠自己解決問題。但是,希望如此渺茫弄得他心情更加鬱悶。他用了間接辦法去打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