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辦呢?”
“我同意了。我原先想,我要是這麼一辦,肯定非把她第二回結婚搞吹了不可,無論如何,我不想讓她吃虧。說到底,她未必就比我壞!好在這一帶沒人知道這檔子事,而且我發現辦離婚手續根本沒什麼困難。既然她想另起爐灶,我可是沒有任何顯著的理由擋她的道。”
“這麼一來你不是一身輕了嗎?”
“對,我是要一身輕啦。”
“咱們訂的票到什麼地方?”她問,這晚上她說話的特點是前言不搭後語。
“奧爾布里肯,我不是說過嘛。”
“可是咱們到那兒太晚了吧?”
“晚是晚了,這我也想到過,所以我已經給那兒的禁酒旅館打了電報,給咱們訂了個房間。”
“一個?”
“對——一個。”
她瞧著他。“哎,裘德呀!”她把腦門往下靠在車廂隔間的犄角上。“我就想過你大概有這一手,憋著沒跟你說。我可是沒住一間屋子的意思!”
兩個人接下去沒說話。裘德一副受了愚弄的神氣,兩隻眼睛直瞪著對面的座位。“哦!”他說……“哦!”
他依舊一言不發。她一看他那麼垂頭喪氣,就拿臉往他臉上一貼,嘴裡咕噥著,“親愛的,彆氣啦。”
“哎——這又算得了什麼。”他說。“反正我懂得其中奧妙就是啦。……你這是一下子變了卦吧?”
“你沒權利問我這樣的問題;再說我也決不回答!”她說,嫣然一笑。
“我的親親,對我來說,你的幸福是高於一切的——雖然咱們動不動就吵!——你的意志就是聖旨。我總還不算一心替自個兒打算的東西,我希望是這樣。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他再一想,就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不過這大概是因為你並不愛我——倒不是因為你不想冒犯習俗。我可是承蒙你教導,現在討厭透習俗啦。我希望你就是這回事兒,不是轉什麼可怕的念頭!”
按說,她這一刻顯然該同他開誠佈公才是,怎奈蘇做不到赤誠相見,也就不能交心,不能把她的隱密的實情吐露無遺。
“你就當我膽小怕事好啦。”她急急要岔開正題。“就當婦道人家一遇上難題,總是膽小怕事好啦。此時此刻,我當然可以跟你一樣,認為我完全有權利按你的意思跟你住一塊兒;我當然可以堅持自己的見解,認為在合情合理的社會狀況下,女人生了孩子,他爹怎麼樣,誰也無權說三道四,對她問長問短。不過,多少是因為他那麼寬宏大量,我才自由,我這會兒寧可稍微拘泥點好。要是當初咱們靠繩梯逃跑,他端著手槍在後邊追,那恐怕是另回事了,我也許要想採取截然不同的行動。可是,裘德呀,別硬逼著我好吧,也別對我下批評好吧,就當我沒勇氣實行我的主張好啦。我知道我是個苦命的可憐蟲。我天生沒你情感那麼熱烈呀!”
他只簡單地重複了一下。“我也想過——我是自然而然該那麼想的。但是咱們現在要是不是情人,那咱們就算完啦。費樂生就是這麼個看法,這我敢打保票。你瞧,他給我的信是這麼說的。”他開啟她帶來的信,念下去:
“我只提一個條件,就是你務必對她溫柔、體貼。我知道你愛她,但愛情甚至有時也是殘酷的。你們倆是天賜良緣,不論什麼人,只要年紀大些,不心存成見,都會一望而知。我跟她相處的短短期間,你一直是‘影影綽綽的第三者’。我再說一遍,你要好好待蘇。”
“他真是個大好人哪,不是嗎?”她含著淚說。思索之後,又說,“他讓我走,實在是忍痛割愛啊——簡直是忍得太過啦!他為我旅途舒適,考慮得那麼周到,還提出給我錢。那會兒跟以前不一樣,我真是有點愛上他啦,可我還是愛不起來。要是我跟個妻子似地有那麼一點愛他,就是這會兒也要回他那兒去啊。”
“可是你根本不愛他,對吧?”
“實在是不愛他,哦,實在是一點一滴不愛他!我根本不愛他。”
“你也不愛我吧,我心裡七上八下呢!”他帶著氣說。“恐怕你誰都不愛!蘇呀,有時候我挺生你的氣,我覺著你這個人簡直生來沒法真真正正地愛。”
“你說這話可真不該,真是不忠不信!”她說,挪開身子,儘可能離開他遠些,神情嚴厲地望著外面的夜色。她沒轉過身,便又用受了很大委屈的口氣說,“我這樣喜愛你,也許跟一些女人喜愛男人不一樣,可是我跟你在一塊兒實在是一種歡樂,這種歡樂極度微妙,存乎一心;我可不想再進一步,為了叫歡樂更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