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行婚禮。”
她究竟當眾宣佈了什麼,看樣子裘德是充耳不聞,還可以說他對眼前一切一概是視而不見,無所用心。泰勒一人座,大家的興頭來了,照樣坐著。接著阿拉貝拉跟她父親說:“咱們這會兒該去啦。”
“可是牧師還不知道吧?”
“知道啦,我昨晚上就關照他了,說八點到九點,咱們人就到了,因為要顧到體面,得儘早,不做聲不做氣的,我們倆都是回頭婚,人家會覺著太稀奇,就趕來看熱鬧啦。他已經完全點頭啦。”
“哦,這挺好嘛;我是準備好啦。”他父親說,站起來,活動活動身子。
“現在,老乖乖,”她對裘德說,“就按你答應的,咱們走吧。”
“我答應什麼啦,什麼時候答應的?”他問。她呢,本來靠她乾的那行專門學會的一手,先把他收拾得顛三倒四了,這會兒又要逗得他人清醒過來——或者說在那班不瞭解他的底細的人看來,他樣兒還是清醒的呢。
“怎麼!”阿拉貝拉說,假裝吃驚的樣子。“咱們今兒晚上坐在這兒,你不是好幾回答應要我結婚嗎?在座的各位先生都聽見啦!”
“我不記得啦。”裘德一著不讓地說。“只有一個女人——在這個迦百農①,我可不想提到她。”
①《新約·啟示錄》中說:“大巴比侖作世上的淫婦和一切可憎之物之母。”
阿拉貝拉對他父親瞧著。“我說,福來先生,你可要顧惜名譽啊。”鄧恩說。“你跟我女兒住在這兒三四天啦。你要跟她結婚大家都是心裡有數啦,要是我沒數,我怎麼會容我家裡頭出這樣的事兒。這事關名譽呀,你這會兒不認賬可不行。”
“你可別糟蹋我名譽!”裘德火辣辣攔住他的話,一邊站起來。“我寧可跟巴比倫的淫婦結婚,也決不幹什麼不名譽的事兒!①你可別多心,我的親愛的,這不過是說話打個比方——書裡頭都管這叫誇張法。”
①米迦勒節為9月29日。
“把你的比方收起來吧,用不著跟收留你的朋友說。你欠著他們的厚情呢。”
“雖說我跟她上這兒來那會兒跟死人差不多,人事不知,要是為了名譽我得跟她結婚——我看我得跟她結的話,那我一定結,願上帝保佑!我這輩子還沒對女人或什麼活物幹過見不起人的事呢。有人為了救自己,就拿咱們裡頭女人當犧牲品,我可不是那類人!”
“算啦——別跟他計較吧,親親。”她說,拿臉緊貼著他的臉。“上樓吧,洗洗臉,打扮打扮,然後咱們就走吧。跟爸爸講和吧。”
兩個男人握握手。裘德跟她上了樓,很快就下來了,顯得衣飾整潔,神態平靜。阿拉貝拉也匆匆打扮了一下,由鄧恩陪著出了門。
“各位別走。”她離開時對客人說。“我囑咐過小丫頭,我們出去之後,由她做早飯;我們回來時候要吃點。各位來杯又好又釅的茶,保管神清氣爽好回家。”
阿拉貝拉、裘德和鄧恩為完成結婚大禮一走,聚在那兒的客人大打呵欠,把睡意差不多解掉了,於是興致勃勃地談起阿拉貝拉和裘德的情況。其中補鍋匠泰勒算神志最清楚,因此有板有眼地講出了一番道理:
“我不想說朋友的怪話,”他說,“不過要是公母倆再結回婚,這事兒透著太稀奇、太少見啦!要是頭一回那陣子,總還有點新鮮勁兒吧,他們倆還鬧得彆彆扭扭,過不下去,我估摸這第二回也沒轍。”
“你看他肯不肯辦呢?”
“那女人拿名譽將他軍,他大概只好辦嘍。”
“他未必就能這樣一下子辦妥吧。他手裡還沒結婚證哪,啥都沒有。”
“她已經弄到手啦,夥計,你可真是的。你沒聽見她跟她爸爸這麼說嗎?”
“呃,”補鍋匠湊著汽燈又把菸袋點著了。“要是把她從頭到腳、渾身上下一看,那模樣還不能說賴——特別是在燭光邊上瞧才是呢。講真格的,街面上用的半便士哪比得了造幣廠裡才打好的新幣呢。不過要拿一個東南西北闖蕩過一陣子的女人說,她還真算過得去的。肋旁骨上的肉是嫌厚實了點,可我不喜歡那一陣風吹得倒的女人。”
他們的眼睛隨著小姑娘轉,她正在鋪早飯用的桌布,桌上灑的酒印子連擦都沒擦。窗簾拉開了,屋裡也因此顯出來早晨的氣氛。但是有些客人在椅子上睡著了。有一兩個人到門口幾回,朝街上仔細張望。補鍋匠泰勒是望街的主角,他又望了一回就進來了,朝大家做了個鬼臉。
“老天爺,他們來啦!我看是大事已畢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