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朱氏所說的原因之外,我想蔣先生可能還另有顧慮。蓋由兩湖方面調部隊到江西剿共,如果成功,則我難免有“震主”之功,實非其所願。
到了9、10月間,江西東南地區*攻城略地,噩耗頻傳。我迫不得已,再向蔣先生建議,請派遣其第一集團軍駐南京的劉峙第二師,前往助剿,以遏亂源。因劉氏籍隸江西,且為蔣先生的親信,況該師已擴充到五個團,實力雄厚,較朱培德的殘破的第三軍(共兩師,僅六個團)的實力,有過之無不及。調劉去江西增援,可謂人地相宜,必能得到蔣的同意。不料蔣先生竟說:“你們為什麼這樣恐懼共產黨?”我說:“我們絕不可將具有武裝的共產黨部隊與土匪等量齊觀。因他們有共產主義的理想,有鐵的紀律、嚴密的組織,有第三國際作背景,有刻苦、冒險、耐勞的知識分子領導,豈能目為土匪或烏合之眾?”蔣先生聽了我的話,忽然嚴肅地說,只要你相信我、服從我,一切都有辦法,不必如此焦急。至此,我就很坦白地說,現在社會上有一種不脛而走的流言,說“黨軍北伐,而政治南伐,黨軍可愛,黨人可殺”。我們如細推此語的涵義,實足發人深省。從前北京政府的官僚和軍閥,雖作惡多端,然尚畏人言。今日全國統一了,我們標榜以黨治國,凡人民對我中央政府設施有不滿的,則辦黨的同志動輒以文字宣傳作反擊,不說他們是共產黨的同路人、官僚餘孽、買辦洋奴、奸商市儈,便說是土豪劣紳、地痞流氓。帽子滿天飛,務使人民大眾鉗口結舌而後已。須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我中央政府如不正本清源,勵精圖治,使人民能夠安居樂業,而專以壓制人民為能事,則前途殊未可樂觀。如此則不獨我個人力量極其微薄,擁護總司令無濟於事,即有一百個李宗仁擁護總司令也無能為力。蔣先生聽後,默默不發一言,自然是忠言逆耳,不是他所樂聞的。這是我為共產黨問題,第二次向蔣先生陳述意見,而引起不愉快的情形。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十年國難與內戰(2)
此後不久,一個早晨,有位中外聞名的銀行家朋友來訪我,說,上星期宋子文部長到上海召集金融界首要,籌借鉅款。但是各行業負責人都以政府底定東南到現在已一年有半,每向商家籌款,總是有借無還,現今各行業頭寸短絀,實無法籌借。幾經磋商,終無結果而散。不久,宋部長即以國府蔣主席名義,請各行業首要到南京,並由國民政府以茶會招待。到會的共二十餘人,蔣主席親臨訓話。略謂:江西*猖獗的情形,料為各位所周知,現在政府急於調遣大軍前往痛剿,但開拔費尚無著落,所以才派宋部長去上海,請諸位幫忙,而你們推說頭寸短少,無錢可借。須知今日不僅江西有*蔓延,即在上海潛伏的*也不在少數。你們如不肯幫助政府解決困難,一旦上海共產黨“暴動”,政府又何能幫助你們去*呢?說完便悻悻離去。
蔣氏去後,與會者相顧愕然,一時無所措其手足,又不敢自行散會。幸而其中有一位發言道,政府派兵剿共,連開拔費也無著落,同人等應體念政府困難,同去限期籌足政府所需的借款。會場中人一致附和,乃請宋部長用電話報告蔣主席,才得奉命散會。會後,大家因蔣先生以共產黨“暴動”來嚇人,用心險惡,莫不搖頭嘆息。
最初,我想蔣先生既以跡近敲詐的手段,以剿共為藉口,向商人籌得鉅款,則調劉峙第二師去江西必可實現。孰知鉅款到手以後,軍隊開拔仍杳無音信,實使我感到不妙。
又張靜江先生此時已任浙江省省主席,因關懷國事,常到南京去向蔣先生陳述意見。某次,他特地約蔡元培、李石曾、吳稚暉諸*暨李濟深和我,到其寓所喝茶聊天。靜江忽然慨嘆地說,從前介石未和宋美齡結婚時,我凡向他有所建議,他莫不靜心傾聽,且表示考慮採納。今則態度完全兩樣了,大約已為宋美齡及其姐妹所包圍。昨日和介石談話,他忽然衝動,大發脾氣,說要做這件事你也不贊成,要做那件事你也不同意,動輒得咎,倒不如讓我辭職,讓共產黨來幹好了。
張又說,介石每拿共產黨來嚇人,很是奇怪。希望各位也常對介石晉言。尤其是兩位李先生,手握兵權。介石是很講現實的人,倒容易聽你們的良言。
我聽完張氏的話,便說,軍人以服從為天職。雖然站在黨的立場,也可晉言,不過若太逾越身份的話,反易發生無謂的誤會,而引起更不良的後果。
當時在座諸人中,發言最多的是吳稚暉。一口無錫土話,措辭滑稽,令人發噱。他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說,蔣先生個性倔強,自信力極大。勸大家不宜晉言。他尤其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