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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有冤冤相報,被閻王叫去質對案件的,有在地獄受苦,託夢家中討薦度的,怎說沒人去過?”秋香道:“這都是和尚造出來的話,即真有一二,也是人心信邪,妄夢妄見。二相公說的,司馬溫公雲:‘佛教未入中國以前,何無一人夢入地獄,見所謂十王者?’可知是假的了!我從前也和你一般見識,後來日逐聽太太合二相公議論,心裡就明白了。你不見我遇著叫化子,有飯就飯,有錢就錢,都肯舍給;到了尼姑和尚,便一個小錢不捨,就是惱著他不孝順哩!佛經上說佛菩薩神通廣大,誓願普度眾生,他為啥不叫世人到西方極樂國去看一看?大家便死心塌地的信他,單管只說那沒影子的話兒。”田氏、湘靈,初聽丫鬟們講論朱、陸異同,暗忖:不知說出甚笑話來?不意冰弦所說,雖是粗淺,卻頗有個道理。及聞秋香闢佛,不覺擊節稱賞道:“看這秋香不出,倒有一片孝心!那般議論,雖不能中佛要害,蠻劈柴的斧兒,卻頗結實!”田氏正與湘靈耳語,卻被生勝耳尖聽見,探頭一望,扯了晴霞一把,把嘴一呶,如飛跑過那邊。晴霞回頭過來,嚇得面上失色。秋香等一齊看見,脹紅了臉。走將進來,田氏吩咐,收了筆硯,將紙上所寫,都拿到閣上。秋香忙搶一紙,要藏入袖中,被田氏喝住,也拿了出來,轉至閣上看時,一首是秋香筆跡,《詠燈下美人》:

低頭無語笑吟吟,斜剔銀燈半掩身;鈕釦未松愁露體,怕教侍女看羞人。

田氏笑道:“燈下美人,怎做成一個脫衣欲睡的女子?笑吟吟,是小唱上的話,既要掩身,又剔那銀燈則甚?末句更晦。秋香東塗西抹,時常把墨吮在嘴上,烏嘴烏舌的,原來甚是平常哩!”秋香脹紅了臉,谷都著嘴,總不做聲。又看一首,《詠月下美人》,是冰弦筆跡:

冰姿欲與素娥爭,偶向風塵著此身;除卻梅花誰是伴,清光獨步一佳人。

田氏道:“犯了二姨娘名字了,雖是臨文不諱,以後還該留心!”湘靈咋舌道:“冰弦好自負喲!目空一世,連我們都一筆抹倒了也!”冰弦惶恐道:“冰弦隨口亂道,有甚寓意,三姨娘休錯疑心!”秋香不服道:“冰弦說欲與素娥爭,就該脫去風塵了,怎接句又向風塵?與秋香的剔銀燈,同是一病,怎三姨娘獨謬獎他?”湘靈笑道:“你總是不肯虛心,冰弦是倒裝句法,古人絕句,十首中有六七首是倒裝的;因詩只四句,一順說了,易到平衍,故每用倒句,以逆其勢。你慢慢的想去便是了。”因又揭過一首《池畔美人》,田氏道:“這是紫函的,必有可觀。”湘靈念道:

“透水芙蕖為寫真,亭亭**認前身;游魚自惜傾城貌,唼喋池邊不避人。”

田氏、湘靈俱加讚賞。湘靈道:“紫函虛心,奴可饒舌,若細推敲起來,傾城嫌不甚合色,而翻去沉魚一意,卻是獨開生面,居然作手,壓卷無疑矣!”田氏道:“壓卷自然還是晴霞;紫函沒曾專心。”湘靈道:“晴霞雖有些小聰明,卻不比紫函沉靜,怕還趕不上冰弦哩。”因又揭起一首《簾內美人》來看:

國色天香看未真,湘簾彷彿現全身;春風一陣吹開去,方識其中有玉人。

湘靈笑笑。田氏道:“生勝年幼,雖有矛盾處,卻算虧他;略加修飾,便可斐然成章矣!”因看末一幅是《鏡中美人》,卻有兩首詩在上。田氏笑道:“晴霞賣才,獨自兩首。”秋香道:“後面一首,那裡是詩,是晴霞放的屁兒!”田氏等看第一首時是:

空中著色是天成,妒女猶憐幻裡身;栩栩未須呼欲出,雙泓秋水看何人?

田氏擊節歎賞道:“我說晴霞壓卷,三妹請看,還有誰人比得上來?”湘靈心裡也覺這詩做得空靈諦當,因是自己丫鬟,不便稱賞,道:“虧是虧他,也與紫函、冰弦相仿罷了。”因復看第二首時,是:

莫道圓冰不用情,商量難與露全身;替他遮過鯿魚腳,半截看來是美人。

田氏道:“晴霞這丫頭,笑誰大腳哩?”秋香指著冰弦及晴霞道:“他夫妻二人,嫌秋香腳大,常時嘲笑的。”湘靈罵晴霞道:“秋香的腳,也不為大,你做這歪詩笑他?以後再是這樣輕薄,定要打了!”田氏道:“你們方才笑聲,就為這詩嗎?”生勝道:“不是,是秋香講論朱、陸異同,說譬如走路,朱子是從地下一步步走上天去,陸子是從天上倒撞下來,大家都笑起來的。”田氏、湘靈聽了,亦俱失笑。正待根問紫函、晴霞、生勝三人曾否講論朱、陸異同,只聽文嫗聲音,連喚“三姨娘”,似有緊急之事。湘靈吃了一嚇,忙迎到胡梯口來。正是:

賢女生來猶向外,頑妻嫁去亦從夫。

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