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元這個人,鳳鸞最多隻有一點兒不甘心。要說她喜歡毛元,她覺得也一般。要說她對退親事喜歡得不行,這裡還有臉面問題。
鳳鸞和毛元如果不退親,只是一對平凡的普通夫妻。毛元以後會繼承家裡的酒肆,鳳鸞會幫他助他,成為日出而作,夜晚收攤的夫妻一對。
現在退了親,毛元來攔轎子,要不是蘭枝恨恨地要推他,鳳鸞肯定不會出聲。在她心裡,壓根兒不願意和毛元再說什麼。
蘭枝對於毛家,肯定是恨之入骨。見姑娘喊住自己,只還叉著腰怒洶洶對毛元。
毛元定定看著轎子裡,可見一個人影坐在裡面不動。鳳鸞,她不願意出來。剛才喊住丫頭,是她不願意惹事。
兩個轎伕不幹了,在這裡佔時間候著,不如多攬一回活有錢。抬前面的轎伕道:“喂喂,讓開我們要行路。”
毛元面色紅一塊白一塊,忽然拋過來一個帕子裹著東西。這東西有份量,從轎簾側過去直到轎子裡,落下時有“啪”地一聲。
鳳鸞一驚,蘭枝也一驚,大怒道:“你幹什麼!”再看毛元,轉身逃也似的離開,沒有幾步就扎到街口的人堆裡不見。
從郭家回來,這走的是一條小巷。轎伕起轎沿著毛元去的方向走幾步,也到街上,見人來人往中,已經見不到毛元的身影。
蘭枝先是關切地在旁邊問:“姑娘,不好的東西我來撿。”鳳鸞阻止她,聲音有幾分慌張:“沒什麼,我先看一看。”
這個東西就落在鳳鸞的裙邊,鳳鸞一驚後,不用去看也明白是什麼。這是一個粗布青色帕子,毛家也是勤儉生意人,尋常不會用上絲手帕。
帕子角紮起來,裡面有東西凹凸顯露,這裡面的,應該是銀塊。
回過蘭枝話,鳳鸞輕輕拿在手上,握一握,知道自己所猜不差。沒有解開時,先聞到帕子上有酒肆獨有的味兒,又有粗粗的汗味。
鳳鸞猶豫一下,才解開來。裡面大大小小全是碎銀子,一分的也有,五分的也有,就是成兩的沒有。
這是毛元自己存下來的私房才是,數一數共五兩。男人的汗味兒繼續從帕子上散出來,鳳鸞雙手捧著帕子,無聲無息的哭起來。
長這麼大,鳳鸞第一次對毛元有這樣的女兒心事。退親不是他的本意,他特地來幫自己。周鳳鸞抽泣著肩頭輕聲哭著,自從退親後,第一次對自己以後的親事憂愁。
如果父親沒有受難,如果毛家的親事不退,從眼前來看,毛元算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這想法剛起,鳳鸞這就住淚不哭。她圓瞪杏眼又想一想,他要真是有情有義,為何退親後數日一次也沒有出現?
女兒心事纏纏綿綿,有如蛛絲,絲絲連連地扯著鳳鸞的心。或許他沒有時間,今天才得閒兒?或許他聽從於父母,這是理所當然。
轎子到家門口,鳳鸞把銀子藏在袖子裡進家。蘭枝低聲問她:“是什麼?”鳳鸞哄她道:“已經丟了。以後見到他,不必這樣。”她輕嘆一聲:“蘭枝,好妹妹,親事已經退了,都是一個城裡的人,總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呸!他們家也配!”蘭枝更為惱火,啐過又不安:“姑娘,郭家如何說?”鳳鸞的面色一下子黯然,蘭枝又是焦急又是難過:“這可怎麼好?”
鳳鸞往父母親房裡看看,低聲道:“這事不要再提。”進去見父母親,沒有明說郭公子的刻薄話,只是說郭夫人不在,見過郭公子,他心情不太好沒說什麼,又說郭老爺子不在,等他回來再去。
周士元察顏觀色明白三分,對女兒強打笑容安慰幾句,讓她回去休息,自己在房裡又狠狠嘆氣一回。
鳳鸞回到房裡,支開人把毛元給的帕子放好,心緒不佳在床上想想又哭,哭了又不敢大聲,就這麼歪著睡去。
此時,毛掌櫃的才回到店裡,他的面色不太好看。毛林氏見他這樣,先躲幾步。客人漸有,有一個人著一身舊衣,好似一個苦力,來到就喊:“來一碗酒。”
毛林氏打了酒過來:“鄒三,你今天生意好,這麼早就喝酒。”鄒三大大咧咧地坐著,一隻腿蹺到長板凳上,端起酒碗一氣喝下去半碗,抹一抹唇邊出來的酒汁,眼睛轉幾轉問道:“掌櫃的呢?”
“他爹在裡面忙。”毛林氏把酒送來,又去忙活擦櫃檯。鄒三看著笑:“掌櫃娘子,你有夥計,何必自己辛苦?”
毛林氏不回頭回他話:“夥計們都有用場,這碎活計,不用再僱人。”鄒三嘻笑:“娘子,你家裡大把的錢給人,你倒在這裡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