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那具骸骨旁,發現這屍骨有很多問題,左右臂以及髖骨的位置錯誤暫且不提,右腿骨更是不翼而飛。而最大的錯誤,還不是這些,而是——
“且將那兩家苦主全部帶去正堂,這具屍骨並非她們的夫君。”我戴上手套,先說道。
我那位同行——揚州法曹滕大人立刻說道:
“鳳大人不過看了一眼,亦不曾親見苦主,又如何便如此認定,這骸骨並非這二位女子的夫君?”
“何必相問,這具骸骨是女身,如何做得了他人的夫君?”我順手將錯置了的骨頭放回位置,回答道。
“這,這屍身——”那揚州法曹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此具屍身有肋骨一十二對,如何是個女子!”
“女子肋骨有二七之數,本就是無稽之談。阿恆,你來看此處。”我指向恥骨與髖臼,說道:“但凡男子,恥骨與髖臼近乎等長,而女子則恥骨長於髖臼。”
見他睜大眼睛,又點點頭,我這才再指向恥骨聯合部背側面背側緣,那黃豆大小的骨質凹痕,說道:“還有此處,阿恆可看出什麼?”
“此處似有些凹凸不平。”王恆幾乎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一幅認真向學的樣子。
“但凡生育過的女子,此處骨面皆不平整,有如此狀,此處也因而得名分娩傷。” 我點點頭,這小子倒還靈透。
“師傅是說,這具屍身,是一具已生育過婦人的屍身?”王恆眼睛發亮,看著我道。
“孺子可教。”我粗略估計了一下長骨的長度,再仔細觀察過顱骨與肱骨的特徵,在心中換算過度量衡,這才說道:“這女子年齒在三十九至四十二許,身長間於五尺九寸至六尺。”
一直沒有發話的睿王此時突然說道:“有此等身量,又正當年的女子,想必揚州城內寥寥無幾,你們只去查查,便知翔之所言真偽。”
“如此,下官便命揚州府三班先去搜尋這苦主之家,待這苦主來了,再請鳳大人當面驗看。”那揚州刺史倒是見機的快,馬上提議道:“殿下與鳳大人風塵僕僕而來,還未稍作休息,便至此勘驗,著實辛苦。殿下,老臣懇請殿下就此轉入行館,稍事休息!”
睿王點點頭,我最後又看了一眼那屍骨,對王恆說道:
“阿恆,你可要隨為師去休息?”
“師傅,阿恆可否留在此處,先繪正反圖?”
我將原本擺放好的屍骨再一次打亂次序,說道:“既如此,你便將這骸骨重新拼湊,再行繪圖,可做得到嗎?”
“是,師傅!”王恆咬了咬下唇,然後說道。
“果然是翔之,僅是一具骸骨,便可見微知著至此。”程潛用他那把摺扇敲敲自己的掌心,說道:“只是翔之又如何斷定此人年齒身長?”
如果是有經驗的法醫人類學專家,譬如我的導師,只消一眼,便足以斷定人種,年齡以及大致身高,誤差在百分之十之內。我並非主攻這個方向,又缺乏儀器的配合,只有仔細觀察一些顯著的特徵。
比如女性的年齡,可以觀察她肱骨的骨髓痕跡以及顱骨的骨縫。一般而言,女性肱骨的骨髓腔在40歲左右,達到骨骺線的高度;而在41歲,顱骨人字縫外線會完成癒合,而內線的癒合,則要在42歲之後,47歲之前。這個資料值會受到營養狀況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但是誤差仍在2歲之間。
只是我所學習的法醫學理論,已經完全超出了這個時代人的理解範疇,且不說我真的是無從解釋,就算真的解釋了,勢必會引發無窮多的疑問,以及睿王對我來路的猜疑。何況像程潛這樣的人精,他知道的越少,我就越安全。
“家師有門規,弟子不得將所學外傳他人,否則便要逐出門牆。鳳君所習,雖則敝帚,也只得自珍。還請殿下與光隱原諒鳳君不能吐實。”我隨便編了個理由。
“能教匯出翔之這般人物,想必尊師也有仙風。與翔之相識至今,卻不曾聽聞翔之提及他老人家的大名——”
我頭皮一陣發麻,這程潛也是個喜歡沒事找事的主兒。看來我也只有按照給睿王的答案依樣畫葫蘆。反正已經被他懷疑了,我索性再大方一些,希望他反而會因為我的大方,達到否定之否定的境界。思及此,我便說道:
“家師是林下一隱士,從來梅妻鶴子清風明月,最怕為身外浮名所累。是以他老人家的名諱,鳳君亦不能見告。”
作者有話要說:新案子,新氣象,大家猜猜看,最後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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