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腿骨再驗了一遍,我便拉著阿恆出了殮房,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我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從案件中抽離出來。能做出這等殘忍之事,是瘋了吧!
轉過頭,只見阿恆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我不想讓他擔心,只有擠出一個笑容,抬手摸摸他的頭,說道:
“幾日不見,阿恆好似長大了些。”
這些日子他住在大理寺,好容易一個旬假,我又接了齊王府的要約,說起來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與他講過話了。
“師傅卻瘦了,臉色也有些不好,可是又熬夜看書了?師傅藹—”
阿恆平日裡老成持重,不肯多說半句。可若真要觸到他死穴,他便會變身唐僧,直唸到我的師道矜持蕩然無存,舉手投降為止。這也是阿恆難得表現出情感宣洩的時候,為了他的心理健康,我通常都不會打斷他,也只有低頭聽著的份兒了。
“阿恆,你便饒過你師傅吧。她今日在那裙幄宴上撐了許久,好容易藉著這案子的光逃出來,讓她清靜清靜,只怕就好了。”
程潛帶笑的聲音傳來,雖則也是不懷好意的調侃,但是能讓阿恆偃旗息鼓,我也就不介意了。阿恆果然停了下來,與我一同站起身,他們三人一個不落,都過來了,想必是已然研究出什麼結論了。
我將剛剛的發現再講了一遍給他們聽,睿王的眼中寒風凜冽,程潛皺起了眉毛。謝瑁拍案而起,怒罵了一句“畜生”,還是被程潛拉了一下,方才道了罪,忍著坐下。
其實到了這裡,我們手上已經有了不少“拼圖”,能夠拿到太子孃舅前家奴“內部製造”的首飾;家中養了猛禽,又能夠接觸到野獸,想必是個愛好打獵的有錢人;能夠接觸到西域的邪術,某處又有“延年益壽”的需要。能夠同時滿足這些需要的人,在京城之中又能有多少!此案的困難之處,倒未必在找出這個人,而是如何安全地救出那些女子,並將此人入罪。
他們果然也與我想到了一處,謝瑁道:
“此案能有幾日之功,全賴鳳先生。若謝瑁仍不能捉住此兇徒,救出那些女子,便真要將這烏紗交回,從此卸甲了。還有一事,請先生將驗屍文書備好,待此人落網,想必還要有賴先生長才,將內情大白天下。”
看來這兇徒是誰,他們心裡已經有數了。既然謝瑁還不想說,我便惟有不問了。反正來日方長,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整理好思路,堵死所有的漏洞,讓這個變態認罪伏法,心服口服。
既然這邊沒我什麼事情了,我自然告辭求去。睿王才欲起身,我便直接對謝瑁說道:“大人,適才出來的匆忙,府上的馬車還在杏園,能否請動京兆府的車馬,送鳳君與阿恆一程?”
謝瑁有些驚訝地瞄了瞄睿王與程潛,然後說道:“車馬倒也容易,只是那兇徒猖狂無忌,京兆府中雖有好手,卻也只怕萬一。不如再託與光遠或光隱——”
“師傅,謝大人說得極是。師傅安危當前,還是請程大哥一道,送我們回府。”阿恆也跟著勸說。我看向程潛,他更是笑得比花還燦爛,對我道:
“事關卿卿,程潛自然當仁不讓。”
我看也不看睿王,回以一個笑容,道:“如此,便全賴光隱了。”
之所以同意讓程潛護航,一來是我實在不想看到睿王,二來也是我有事情要求他。
京兆府的馬車不若謝府的軒闊,並排坐兩人,已經有些“摩擦”,而程潛又有意無意靠過來,我只覺得避無可避,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下。
這樣下去,正事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解決。我醞釀了一下,正打算開口,便見幾片潔白的花瓣無聲無息,從我眼前飄下。
不用猜也知道,這是睿王那朵曼陀羅,最後的結局。
“光隱,我有一事相求。”我抬起頭,直視著程潛的雙眼:“想必就算我不說,你也心如明鏡,此事於我而言重如泰山,不得不做。”
“那日我進宮,聖上將我起復,本是以兵部侍郎參知政事,我卻執意要做大理寺卿。”他看著我,雙眸光芒獵獵,好像傾盡一切情感,只在這一次燃燒:“聖上拂袖而去,旁人只說我不識抬舉,我卻只有欣喜。卿卿,我是為你,只是為你。”
我別過眼,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去做這個大理寺卿,竟都是為了我!這份心意,我又該如何去回報?
我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但是惟獨這個,我不知道該如何給。
“卿卿,我的心思從未瞞過你,你也不必避著我。”他握住我的肩膀,讓我正視他:“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