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枕流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來回三四次,方才將那句“寶貝兒”含含糊糊地喊出口。
戴寶貝臉色稍霽,卻不動手解他的繩索,抱胸道:“你為何在此?”
慕枕流道:“昨夜於豐糧鎮客棧歇腳,一覺醒來,便身在此處。”
戴寶貝怒道:“他娘娘的,竟是家黑店!”言下之意,亦是投宿了這家客棧。
慕枕流道:“寶貝兒,可否將我的繩索解開?”
戴寶貝走過來混亂地扯著他身上的繩索,半日不見效果,反倒將慕枕流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衣襟高聳,月光照過來,正好映照出小半片的胸膛。
戴寶貝專心解繩索,毫無所覺,慕枕流卻有些臉紅,身體微微側過去,背對窗戶,將前胸隱入黑暗。
戴寶貝不耐煩道:“別動。”
慕枕流解釋道:“對著月光,瞧得清楚些。”
戴寶貝解了半日也解不開,煩躁地放手道:“不解了,不解了,反正解開不解開我們都逃不出去!”
慕枕流手臂動了動,發現繩索已然鬆動,又動了兩下,將胳膊從繩索中抽了出來,對一臉驚奇尷尬的戴寶貝拜謝道:“多謝。”
戴寶貝:“……”
“你快想想怎麼逃出去!”戴寶貝催促他。
屋內實在太暗,只有靠著窗戶的位置有些許光線,慕枕流只好順著牆壁摸索前進:“稍安勿躁,我們先找找門。”正說著,指尖便碰觸到了木板,他順勢找到門栓,拉了兩下,門紋絲不動,顯然與窗戶一樣,被鎖住了。
戴寶貝衝上來,推開他,用力地推踹拉扯,皆是無果。“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他連罵了幾聲,然後往地上一坐,哇啦哇啦大哭起來你。
慕枕流彎腰扶他:“地上涼。”
戴寶貝甩開他的胳膊:“逃不掉還不許哭嗎?”
慕枕流提議道:“不如去床上哭?至少有床被子抱著,擦眼淚也方便。”
……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戴寶貝轉移陣地,但是被打斷了情緒,哭不出來了,只好抱著被子嘆氣。他看慕枕流坐在床邊,靠著牆打盹兒,伸出腳踹他的小腿肚:“喂,你說他們為什麼抓我們?”
慕枕流閉目回答:“許是圖財。”
戴寶貝又嘆了口氣道:“世道艱辛,變壞的人就多了。”
慕枕流沒想到他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感慨,訝異地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被戴寶貝捉了個正著,惱怒道:“你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不,你說得很是。”
戴寶貝像是遇到知音,來了興致:“都是朝中奸人當道,才會民不聊生。可苦了我們這些有錢的老百姓。”
慕枕流聽到有錢的老百姓六個字,忍不住笑了笑。
“你竟然還笑得出來?你不怕他們先榨乾了你的錢,再將你拋屍野外,被豺狼虎豹啃肉吃骨嗎?”天微微亮了些,光正好對著床的方向,將慕枕流的笑容照得朦朦朧朧。
慕枕流道:“能讓豺狼虎豹這些山中猛獸化干戈為玉帛,和和氣氣地坐下來聚餐,倒是我的功德一樁。”
戴寶貝被氣得沒話說。
天又亮了些。
戴寶貝心思又活絡起來,跑去戳窗紙,眼睛透過洞眼打量外頭的情形,邊看邊說:“外頭是個院子,有一座假山,是千層石堆的。”
慕枕流道:“千層石是江南特產,與豐糧鎮一東一西,相距甚遙。”
戴寶貝冷哼道:“定然是他們打劫了運石商人。”
“……”慕枕流道,“這些劫匪倒也懂得附庸風雅。”
戴寶貝又道:“假山前頭有個池塘。池塘上架著一座橋。橋頭種著幾棵樹,樹上還長著綠綠的,毛茸茸的果實,不知是什麼怪樹?”
“那是板栗樹,上面結的是板栗。”慕枕流答。
戴寶貝嗤笑道:“你以為我沒見過板栗嗎?哪是這般模樣?你還不若說是綠色的兔子。”
慕枕流被譏嘲也不生氣,依舊有條有理地解釋道:“板栗便在這綠綠的,毛茸茸的果實之中,掰開即是。九月正是板栗樹結果之期。”
戴寶貝撇撇嘴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看。
慕枕流忍不住問道:“還有什麼?”
戴寶貝道:“有什麼你不會自己過來看嗎?”
慕枕流道:“我少時讀書傷了眼,怕是不如寶貝兒看得遠。”
“說得我不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