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嘴笑著。
“走、走!”小張魯莽地拉著他,“尋個地方,好好談這樁事。”
找一處地方是小張不大喜歡的所在,西湖邊上帶賣酒的茶座。他喜愛繁華,不耐領略情趣,只是為了要靜悄悄說私話,所以挑選此處。李小毛自然信之不疑。
促膝低語,談“下手”的途徑,無非水滸上王婆所發明的“十分光”。這些話談起來容易,就怕露馬腳:一句話說得不切實際便知是外行吹牛,即令是真話也就不易為外人所信。小張是行家,自然絲絲入扣,娓娓動聽:李小毛傾倒得相見恨晚。
“俗語說:”千肯萬肯,就怕嘴巴不緊。‘這話你懂不懂?“
“怎麼不懂?就怕男的瞎說。”
“對!”小張答道:“所以又有句俗語:”偷葷的貓兒不叫。‘這個道理很容易明白,做起來不容易,好多成雙搭對的好事搞壞,就壞在這句話上。“”這— “李小毛說:”我倒不大懂了。你說說看。“
“我一說你就懂。”小張很起勁地說,“你我都是在外頭跑跑的;你倒想,搭著一個得意的,是不是唯恐人家不知道,到處要吹?”
想一想果然,的確有這種自炫之心,不能不佩服小張看得深、看得透。
等他深深點頭,小張便知這一計施行得非常順利,那就不如早瓏了事,因而又擺出神秘鄭重的神態:“總而言之一句話,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但免禍,而且有福;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句話。”
“你說,”李小毛答道:“你說啥就是啥。”
“只有一句話,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四知以外,再就是趙正濤,也還只曉得一半。我告訴你,這種事鬧出來,你不在乎,我不好做人;趙正濤更加不得了,說不定他們族裡會‘開祠堂’,拿他趕出來,關係太重。我話先要說清楚:答應不答應在你,不過你答應我了,不能做半吊子。”
“你放心,小張!你這樣子待我,我做半吊子還算是人?你如果不相信,我罰咒。”
“咒倒不必罰。我相信你。”小張說道:“現在我們這樣子約定,那方面我去接頭,一有訊息,我馬上通知你。到了那天。你要到那裡,什麼人也不必告訴,只換了便衣,到約定的地方來,我帶你一淘去。”
他說一句,李小毛應一句。三天以後,李小毛得到訊息;說已經安排妥當,約定黃昏見面,到趙家吃飯。
李小毛喜不可言,吃過午飯,孵在澡堂裡,洗澡帶剃頭;然後早瓏回家,從裡換到外,打扮一新,坐在堂屋裡眼睜睜等太陽下山。
黃昏在約定的地方見了面,是一家李小毛所從未去過的茶館;遇到這種地方,他特別當心,深怕遇見幫裡的人,所以只在對街遙望。看來看去,不見小張的蹤影,心裡倒有些七上八下,定不下心。
冬日晝短,天很快地黑了下來,正當躊躇不定,不知道是等下去好,還是設法去找小張,或者徑自闖到趙家的當兒,驀地裡發現小張的影子;這一喜非同小可,三腳兩步迎了上去,埋怨著說:“你怎麼到這時候才來?”
小張是有意如此,為了天色不明,就不容易讓人發現他跟李小毛曾在一起,當然也料到他會這樣問,早就想好了答語。
“我從趙家來。趙正濤說他那個侄女兒,有些不大願意來的樣子;我不放心,要等在那裡看個究竟,所以晚了。”
這一說,李小毛的怨氣全消,只有感激:“那末,”他問,“到底來了沒有呢?”
“來了!我們快走。”
天色已晚,路不好走,李小毛買了一盞燈籠照著,一前一後,走到趙家,直到雙鶴齋,燈火悄悄,不像個邀客人小酌的樣子。
“小張大爺!”有個聽差模樣的中年漢子說:“我家少爺在後頭,請兩位裡面坐。”
“喔,”小張問道:“人都來了?”
“來齊了。”
李小毛不明白究竟,心中生疑,便即問道:“是什麼人?”
“約了打牌,沒有你的分。”小張詭秘地笑道:“你另外有地方去。”
另外地方是哪裡?李小毛想入非非,以為安引得有密室,今夜就可一親香澤;頓覺神魂飄蕩,路都有些走不穩了。
於是聽差擎燈引路;這種燈名為“手照”,光焰不大,加以年深日久的房子,一片黝黑,看上去陰森森地,令人害怕。但李小毛卻不這麼樣想,只覺得神秘興奮。
穿過一層院落,到了一處空曠的園子;三面極高的風火圍牆;只有西北角孤零零的一座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