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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你們坐一下,”他站起來說:“我跟我局子裡的小夥計去交代一點事。”

走到外面,找到阿招,用“有人在外面找”的託詞,將劉不才也調了出來,這才吐露了他的想法。

“我們將來做那件接應官軍的事,要不要拿老孫也拉了進來?”他向劉不才附耳說道:“有老孫的船經常往來,這條線就很通暢了。”

劉不才想了一下,認為這個主意不錯,不過:“應該先探探他的口氣。”

“那當然。只要你贊成,一切我都有了安排。進去吧,時候太久,老孫會起疑心。”

於是一先一後回到座位上,小張便問孫祥太,有沒有意思做點生意?“

“有啥生意好做?”孫祥太答說,“現在漕運沒有了,坐吃山空,也不是回事;如果有生意好做,倒不妨試一試。”

“這樁生意天時、地利、人和,三樣俱全,不做拉倒,做起來一定順手。”

聽小張說得神氣十足,就不但孫祥太要聽,連劉不才都很注意了,“是啥生意?”他說,“我倒也要聽聽。”

小張靈機一動,馬上又修改了他的盤算,“如果你有意思,大家也不妨合做。”他說,“這樁生意老孫最在行,是雜貨生意。”

孫祥太領漕船的時候,南來北往,一向帶做這樣買賣,這是人和;水路碼頭,他無不熟悉,就是地利;如今大亂之後,百業凋零,不過地方秩序慢慢在恢復,重整家園,什麼都要新置,所以日常動用的雜貨一定吃香,照小張的說法,這就是天時。

“有道理。”劉不才大感興趣,“這樁生意大可做得。夷場上的洋廣雜貨,挑最實用的販了下來,只怕一船貨沒有到杭州就光了。”

“就是這話羅。杭州有我,碼頭關卡上我來打招呼;上海辦貨,自然歸你。”

“歸我,歸我。”劉不才滿口應承,“本錢我來墊。其實沒有本錢也可以做;我有個朋友,這方面很熟,先賒了一批貨來,賣完了再結帳都可以。”

聽他們兩個人談得興高采烈,孫祥太那顆心越發熱了:“那就一起來做,我們三股開。你們兩位在上海、杭州‘坐莊’,路上的一切都歸我。”

提到這一層,劉不才有意見了,他是好自由的性情,坐莊絆住了身子,殊非所願。而且出身紈絝,凡事看得不在乎;這幾年跟朱大器在一起,耳濡目染,眼界更高,覺得這是個小生意,做著玩可以,一定要當樁正經大事,將全副精神擺在上頭,大可不必。一因此,他說:“孫老大,事情不是這麼做法,這樁生意,要以你為主。不過,我一定幫忙。要辦貨,要墊本錢,有一分力量,一定盡一分力量;至於上海坐莊,瑣慫碎碎的事情很多,說實話,我沒有這份耐心,還是要你自己派個得力的夥計在那裡。好在有‘家門’的照應;松江老大也在上海,有啥為難之處,一定可以擺平。至於小張,我看也跟我的情形差不多— ”

“一點不錯。”小張很懇切地說,“老孫,我們是想幫你開啟一條路子。這條路子,開啟了我們還有大大借重你老大哥的地方。說實在的,這也是為你老大哥的老本行打算。”

“光棍眼裡揉不得沙子,”聽他言語閃爍。孫祥太立刻追問:“老弟臺,這跟我的老本行有啥牽連?”

小張不即回答,反問一句:“你想不想恢復老本行?”

問到這話就難以回答了。因為孫祥太先自勾起無窮感慨;定定神,理一理思路答道:“我們漕船這個老本行,從海運一來,好像走到末路了。不過一兩百年下來,總不能說在我們這一代裡就完結。所以也不知道費過多少氣力,總想從沙船幫裡拿漕運收回來。哪知道遇到這種時世,還談點啥?除非— ”他嚥了口唾沫,很吃力地將下面的話縮了回去。

話雖不曾說完,意思大家都懂,除非長毛滅亡,南北運河,依然一葦可航。不然一切無從談起。

他心裡有這番意思,話就容易入港了。張劉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還是由小張說下去,“老孫,”他問,“我倒再請問你一句話,你看將來運河會不會通?”

這句話真個問到孫樣太的老本行,“一條運河,來回我走過上百趟,真是閉了眼睛,只聽聲音就曉得是哪個碼頭。要問到運河將來會不會通?這話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談不完。不過,千言並一句,”他停了一下很有力地說:“時世不平靖,就永遠不會通。”

接下來便滔滔不絕地談運河的情形,哪裡淤塞不通,哪裡管理不善,應該如何修浚。如何改良?但是,說來說去總要時世平靖了,才能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