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6部分

“好,我不多說。”張秀才終於說了句很漂亮的話:“既然自己人,何分彼此?一句話:悉聽尊便。”

這句話倒是面面俱到,劉不才反覺得不易應付;而眼前只有先致謝意。

到此地步,主賓自然盡歡。劉不才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怎麼到了寓所的,一覺醒來,一片漆黑;將阿招喚了進來,先狠狠地喝下了一壺冷茶,人才覺得舒服了些。

“小張大爺來過了。”阿招跟他說,“因為你醉得像死豬一樣,喊都喊不醒,所以他又走了。臨走交代,明天一早,請你不要出去,在家等他。”

“喔。”劉不才問,“還有啥話?”

“還有?”阿招想了想,“還有,他明天晚上要在這裡請個客。好像是江湖好漢,什麼幫裡的孫大爺。”

“你不要胡說八道,什麼江湖好漢?”劉不才呵斥著,“你樣樣都好,就是一張嘴糟糕。”

“我也不懂— ”

“不懂就少說。”

連碰兩個釘子,阿招賭氣而去。劉不才也不理她,將今天上午的經過,回想了一遍;覺得心滿意足,於是翻身又睡,酣暢地直到天明。

第二天他起得極早,一個人在門口閒眺;遠遠看見小張,便迎了上去,口中問道:“到哪裡?上茶館;還是就在我這裡談?”

“找個清靜的地方。”小張說道,“這裡離城隍山近,到城隍山去。”

自從劫後,劉不才還是第一次來這裡;本來就受了兵火,殘破不堪,加以寒冬臘月,人跡稀少,越見淒涼。不過,藥王廟前倒還有一處茶攤;兩個人泡了茶,叫來一盤油蓑餅,邊吃邊談。

“昨天真對不起,害得你們父子口角。”

“常是這樣的。人家罵我不孝,我自己也覺得;不過到時候我就忍不住了。再說— ”小張停了一下又說,“自己人面前,說說也不要緊;孝是孝在我心裡,我們老的,好幾次不得了,都是我出頭去硬挺。這些話不便說給別人聽,人家聽了也不相信。總而言之,自己心裡明白就是。”

“是呀,我也看出來了,你是你老人家的一條右手膀;所以昨天我才那樣跟你說。”劉不才說,“話,我說出口了,一定要做到— ”

“哪句話?”

“叫我侄女兒住在府上。”

“不必!”

“不、不!”劉不才搶著解釋,“‘光棍好做,過門難逃。’一定要這樣子過一過門;住些日子,你再跟你老人家說,放她回上海。這樣,大家面子上不都蠻光鮮了嗎?”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張放低了聲音說:“現在大家合在一起做事,形跡就不可不避,說朱某人有房家眷,寄住在張某人那裡,反而大家都不方便。”

話外有話。劉不才便很謹慎地問道:“怎麼呢?請你說個道理我聽。”

“我跟你說,我們老的昨天想了一整夜;還起了個卦,長毛是‘盛極而衰’之象。”小張的頭幾乎湊到劉不才的鼻子底下,很起勁地說:“曾國藩、左宗棠他也知道,穩紮穩打,能夠挺得住,就有希望。所以,他的心思完全改過了,也想趁這一潮水裡撈他個官做一做。你懂了吧?”

小張平日言談很有條理,這幾句話聽來有些雜亂無章;劉不才知道,這是因為他激動的緣故,話太多,擠在喉嚨口都要搶著出來,反就說不清楚了。

因此,他相反地出以平靜的態度:“懂是有點懂,還不太明白;你慢慢說。”

小張略停一下,嚥了口唾沫說:“千言並一句:我們老的,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那好啊!”劉不才不由得興奮,“老人家真是大徹大悟了。”

“他跟我說:朱某人的眼光、手腕,他是佩服的。好像押寶一樣,跟他走決不會錯。所以,他要跟朱道臺搭一條線;跟官兵方面通通訊息。朱道臺人在上海,他跟曾國藩、左宗棠有啥往來,長毛自然曉得;也要忌他一腳。這樣子你想,如果有人說:張某某跟朱某某,本來不大和睦;現在忽然好了,朱某人的家眷就住在張某人那裡。這話傳到長毛耳朵裡,還不起疑心?”

“有理啊,有理!”劉不才一面深深點頭;一面輕輕拍著桌子,“我倒見不到此。說起來到底是老人家看得多,料得透。”

“好了,現在你明白了。事情我們分開來談,第一是老孫送朱家眷屬的事,今天晚上我約了他在阿狗嫂那裡吃酒,你們當面商量。”

“好的。”劉不才問。“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