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來了,她很緊張,見沒有停,就長吁了一口氣,然後把蒸蒸的熱氣哈在茂生的臉上,調皮的樣子讓人忍俊不住。這時,一輛白色的中巴停在眼前。上車後走了很遠,見妻還站在那裡,紅豔豔的頭巾在風中飛舞。
茂生一路上心情很複雜,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來。下了車直奔廠區,一片蕭條之色,冷悽悽地透著寒意。家家的煙筒裡冒著熱氣,洋溢著熱情的氣氛。節還沒有過完,人們是不會輕易離窩的。
記不清有幾年沒有回家過中秋節了,正好國慶放假,雙節同慶,茂生於是決定回家好好地陪妻子過一個團圓的節日。回想五年來的愛情,他愧對於妻子。
第81節
中秋的月亮註定是情人的夜晚,秋蟲陣陣,晚風習習,伴隨著莊稼成熟的香味,這樣的夜晚想不醉也不行。於是便無數次地在夢中憧憬,想象在家鄉的小道上和她依偎,在潺潺的小河邊與她纏綿……同事們都說茂生這幾天不正常,經常一個人偷著笑,是不是有什麼喜事相瞞?老呂媳婦附在他的耳際悄悄地問:是不是媳婦有喜了?茂生滿面通紅,忙搖頭否認,心跳得很厲害。這幾天的時間好像特別長,晚上在床上翻烙餅,反反覆覆地想她的一顰一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終於等到了那個時間。早早地洗了衣服,理了發,洗了澡,收拾好行囊,趕了上午的第一班車。原計劃中午過後就能到,司機一路上拉人,搖搖晃晃的,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走了半天,但下車後茂生仍是心花怒放,一路奔家而去。
柵欄門虛掩著,院裡是成堆的玉米和穀子,滿地黃金堆積,幽幽的,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剛下過雨,空氣很新鮮。屋裡的鐵絲上掛著一排衣服,溼溜溜的全是泥。這時父親回來了,放下肩上的玉米便讓茂生同他一塊下溝去,說還有一趟才能背完。大坡有一些泥濘,快到溝底的時候茂生看見妻子和她的幾個兄弟每人背一包玉米,正在匍匐地往上爬。汗水從她的臉上成串地掉了下來,頭髮一綹綹地粘在上面,七、八十斤的袋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茂生突然心裡一酸,眼睛有些溼潤。他喊了一聲秀蘭,秀蘭愣了一下,然後把玉米靠在路邊的一個臺階上,紅彤彤的臉上充滿驚喜。秀蘭說你剛回來,怎麼不歇歇就來了?茂生說坐車不累。秀蘭說剛下過雨,路很滑,你還是不要背了,我再來一趟就完了。茂生不同意。秀蘭於是放了肩上的繩子,招呼她的兄弟先歇歇,同丈夫一起又下到溝底。
坡很陡,泥濘不堪,長長的約四、五千米。頭頂著地,腳蹬著石頭,背上的玉米死沉沉地直往下滑,不時地要往上促著。已經好幾年沒走過這樣的路了,不一會,茂生的衣服已經溼透了,髮際上的水成串地掉了下來,砸在崎嶇的山道上。秀蘭走一會便在前面等他,他們歇息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幾個孃家的兄弟早就走遠了。
——滿腔的熱情被汗水漸漸澆滅,夢中無數次幻想的中秋之夜是那樣的遙遠,浪漫的時刻想不到是以這種方式來度過的。
秀蘭見茂生不說話,一路也無語。但他能感覺到,她是非常興奮的,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鹿,腳步是那樣的矯健。
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山谷裡迴盪著布穀鳥的叫聲,顯得異常寂靜。月光水如,靜靜地瀉在這一片山谷,朦朦朧朧,蘊藏著無限玄密。當疲憊的身體拖著灌鉛的雙腿走上高原的時候,茂生一把扔了袋子,仰面躺在路邊的草地上。空氣裡飄來炊煙的味道。一絲風兒掠過,涼涼的,直沁人肺腑,身子一瞬間輕飄飄的像要飛起來。秀蘭走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一隻手輕輕地從他的臉上撫過。
“今晚的月亮可真大。——你看,多美的月亮呀!”女人幽幽地說。
回望那一輪皓月,孤單單的有一些冷清。茂生於是坐了起來,攬妻入懷,聽她的心律快速地博動。
他們就那樣坐了很久,直到聽見父親的聲音,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那一夜,他們睡得很香,很香。
五十(1)夫妻圓房
婚後第三年的時候他們還沒孩子,茂生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帶著秀蘭來到榆城地區醫院,但檢查結果是並沒什麼大礙,而茂生也很正常。於是村裡眼明的人(有眼力,有先兆的人)就提醒茂生的母親,看是不是當初有人衝撞了帳房(新婚的洞房)?母親於是突然想起當初好像有一個毛丫頭片子闖了進去(當地風俗,沒結婚的女孩子是不能進新人洞房的,否則不吉利),那時她並沒有在意。於是便請了陰陽先生重新看了吉日良辰,把西廈房重新佈置了一番,然後由父親去榆城把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