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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

“也好!等下我陪劉先生吃酒。小把戲,”麻面長毛喊道:“抬桌子!拿筆硯來。”

於是抬一張桌子在當門亮處放下,鋪排筆硯,取來原有的兵冊,翻開來第一頁第一行,寫的是“求天義麾下巡查陳世發,年二十一歲,系安徽懷寧縣人,父母已故,弟在營,無妻子。”劉不才知道,太平天國在“王”下,“侯”以上另有五等爵,稱為“義、安、福、燕、豫”。這五等爵上面,有兩個字的稱號,第二個字必用“天”,像長毛破杭州的悍將譚紹光,確叫“慕天義”。只不知道“求天義”是誰,陳世發可就是眼前的“居停”?

他猜得不錯,“陳世發就是我。”麻面長毛說,“這本兵冊是去年造的,好些人陣亡了,也有好些新傢伙要補上去。請你念一念,我會告訴你。”

於是劉不才便念兵冊,分為“聖兵”、“精兵”兩種,每念一名,便聽陳世發的招呼,做個記號,存者打圈,歿者勾掉。然後再補新兵名字,到得傍晚,方始弄成一份草稿。陳世發請他擱筆,以酒食款待。

於是陳世發一面與劉不才喝酒,一面談他的戰績,好讓劉不才為他寫稟帖報功。陳世發與洋將華爾、白齊文都交過手,互有勝負,談得十分起勁。

劉不才起先是聚精會地聽著,到後來就神思不屬了。因為他從陳世發身上起了好幾個念頭,首先想到的是,陳世發談的雖只是他這一份的戰況,但也不難窺知這一帶長毛的全盤動向,如今既然要做接應官軍的工作,何妨埋伏在陳世發身邊,可以探取許多機密。當然,自己是不可能長期潛隱於此的,但很可以“舉賢自代”,找個人替他掌管文書,探聽訊息。

其次,他又想到像陳世發這樣的人,本心其實並不算壞,倘能相機策反,也是官軍的一助。

因為如此,便有些心不在焉。陳世發看出他的神態不對,便即問道:“劉先生,你有沒有在聽我的話?我看你好像是有心事。”

劉不才一驚。定定神答道:“是的,我有心事。我一家人都在嘉興捱餓,此刻端起飯碗,心裡難過。”

“那也不要緊。你去把他們接了來,在我營裡補名字,發他們口糧。”

劉不才心裡一動,能有這句話,朱家老幼,便又可往上海接近一步。但是到了這裡,卻又如何脫身?這得預先籌劃妥當,不宜冒昧從事。

心裡這樣在想,口頭當然稱謝:“那太好了,多謝,多謝!”

“你家裡的人,在嘉興什麼地方?我派人替你去接。”陳世發說,“劉先生,只要你肯用心幫我,我這個人是知道好歹的。”

“是。我也看出你是有血性的人。這樣,”劉不才說,“我先幫你將公事料理妥當,再來料理我自己的事。那時候你抓一條船,派幾個弟兄,陪我到嘉興走一趟。我還可以替你弄十幾條洋槍來。”

“洋槍?”陳世發驚喜地問,“你怎麼弄得到?”

原是隨意敷衍討好的一句話,不想陳世發竟是大為動心的模樣,劉不才靈機一動,將計就計,索性擺一個騙局。原來朱大器有個堂房侄女,小名七喜,丈夫叫孫子卿,在洋行做事,是朱大器的得力助手。七喜人很能幹,常常出面跟“官客”打交道,而且是松江老大的結義妹妹,大家都叫她朱姑奶奶。劉不才想到他們夫婦,辦法有了。

“我有一個親戚姓孫,在洋行裡做事,以前替浙江買了一批洋槍,運到半路上,聽說忠王殿下大軍已經圍困杭州,內外交通斷絕。這批洋槍便成了他的私產,一部分在嘉興,一部分運回上海,原是想找戶頭脫手。如果你要,我可以替你想辦法。”

“我要,我要!”陳世發說,“不知道他要賣多少錢一枝?”

“這倒不大清楚。”劉不才見他異常熱中,便進一步試探:“你相信不相信我?”

陳世發亂眨著眼,好久才問出一句話來:“信你怎麼樣?

不相信你又怎麼樣?“

“不相信我,不必談,如果相信,你讓我到上海去一趟。

來回頂多三天功夫;我去打聽價錢,拿樣品來你看。“

陳世發大費考慮,最後還是未作決定,且等到明天再說。

吃完晚飯,劉不才又在燈下造兵冊,直到三更天方罷,陳世發備了宵夜犒勞,還說要替他去找個“婆娘”,劉不才那裡有這份閒情逸致,笑笑謝絕。

睡的地方很舒服,不知哪裡弄來的一張紅木大床,鋪的是狼皮褥子,蓋的是簇新的綢面洋市裡的厚棉被,但是劉不才卻不能入夢,在枕上盤算了又盤算,等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