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東征”的先鋒,是陳玉成的部將劉瑲琳,陳玉成因為要渡江攻揚州,所以亦在東征軍中。劉瑲琳受計,不攻正面鎮江,由句容往西南,先取珥村,珥村在金壇之北、丹陽之南,相距各40裡,是鎮江與常州往來間道的中心,亦為北面丹陽、南面金壇、東面常州這個三角形的中心,奪取其地,可以進而截斷常州與丹陽的通路,果然,何桂清聞警,派馬德昭往西北方面的奔牛鎮迎敵,而太平軍則化裝成清軍,直趨西北的呂城——東吳大將呂蒙所築的城,東距奔牛鎮18裡,隔絕了常州通丹陽的大道,至此,水陸兩途都為太平軍所沖斷,丹陽孤立無援了。
就在這時候,前軍有一批餉銀解到,王浚依然如故,每名士兵僅發銀2兩,而且名之為“借給”,因而包括張國樑所部在內的全軍大譁,各營普遍表示:“如果不發餉銀,不換翼長王浚,決不接仗。”而和春執迷不悟,無所處置。
到了第二天,兩軍接戰,劉瑲琳的部隊首先開火,不斷一排槍、一排槍地放,清軍真個“不接仗”,相持了一個多時辰,和春部下熊天喜的馬步,在丹陽蘇西南的白土鎮潰敗,熊天喜本人自殺。
這時候李秀成已親將10萬人,抵達丹陽,震於張國樑的威名,不敢造次,步步為營地向丹陽城下逼近。張國樑開丹陽南門迎敵,太平軍望見“張”字帥旗,立即撤退,而張國樑實力不足,未敢窮追,此時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收容散兵遊勇,編組成軍,好穩住陣腳。
收集潰散之卒,最要緊的是照料生活,可是這批飢卒疲兵,既無營帳可以容身,亦無鐵鍋可以造飯,至於其他軍需,更不用談起。部隊成了這樣子,不但不能拒敵,而且如置火藥於熱灶之上,是件極危險的事。
閏三月二十九,清軍不戰自潰,頓兵觀望的太平軍,向丹陽西門進擊,其時一片混亂,但見張國樑率親兵,往來馳驟,不斷衝殺,卻無法殺出重圍,而太平軍改扮清軍,乘機混入潰卒中,反向張國樑襲擊,以致渾身重傷,力竭時還手殺數敵,躍馬入丹陽南門尹公橋下而死。
李秀成佔領丹陽,第一件事就是找尋張國樑的屍首,以禮葬在尹公橋塔下。接著,送陳玉成渡江佯攻揚州,而仍派劉瑲琳為先鋒,直逼常州。
常州本地人,決意自保,潰兵過境時,老百姓在城上拋擲磚石,用意是迫他們不可潰退,但無效果。第二天,和春與許乃釗脫險到常州,連隨從只得十二騎,王浚則死在亂軍中了。
何桂清見此兵敗如山倒的景象,嚇得心膽俱裂,“力保常州”的壯語,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同時接替王有齡而總管糧臺的卸任按察使查文經,迎合意旨,邀集同官,向“大帥”上一通“公稟”,請退保蘇州。何桂清大喜,當即批示“照準”,即日拜折,說欽差大臣和春已到常州,軍務仍歸督辦,他則移駐蘇州,以便籌餉接濟。
這一下招致了常州百姓大大的驚懼與不滿。在先前,何桂清已密遣親信,將他那“門稿”出身的老太爺與兩個姨太太送到通州,卻又貼出告示,派兵按戶嚴查,不得遷移,以免影響民心士氣。至此,狐狸尾巴完全露了出來,無錫、常州的民姓,一向對利害觀念的感覺比較尖銳,所以有“無常一到,性命難逃”的諺語,何桂清玩弄常州人於股掌之上,自然難逃性命;四月初一那天,常州耆紳到總督行轅去“跪香”,留他勿走。
何桂清豈肯留在危城?一面派人敷衍,一面喬裝改扮,溜出東門,正待上馬時,遇見在城外巡邏的常州府知府平翰。
何桂清當他是來追自己回城,親自拔出洋槍,威脅平翰,等他一走,何桂清率五百親兵,絕塵而去,10裡外運河邊上,已有船在等著,下船直放蘇州——他是第二個脫逃的大吏,第一個是查文經,前一天上公稟為何桂清開路,以此“功勞”,得用“護運餉銀”為託詞,奉總督批准,先期脫出。
何桂清到達蘇州,碰了個大釘子,這是後話,先要敘常州的情形。
常州官場,從總督逃之夭夭,變成群龍無首,文武官員盡皆奔散。明、清兩朝,地方官的威權特重,總督開府,出巡的派頭,連王公都不能比,但有一條決不可移易的原則,就是“守土有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如今何桂清一走,棄地的責任,歸他一肩承擔,文武官員,樂得避危趨吉,王有齡告誡何桂清“不得離常州一步”,原因在此。
文武官員一逃,諸軍皆潰,既燒且搶,無所不為,只有張玉良的部隊未散,但軍紀亦很壞。張玉良為防守計,下令堅壁清野,他的部下便借燒民房的機會大肆劫掠,丹陽的潰兵,如法炮製,三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