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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的夫人帶到駿府。但性格倔強的女人不想在此生下忠高的後代,她只希望返回三河。她說,即使混跡於男人們之間,也要一邊在三河耕種,一邊撫育本多家的遺孤。“那樣才能讓生出來的孩子繼承祖父和父親的鬥志。”聽到這些,一股暖流久久在竹千代身體中流淌。

我有著這樣的家臣……他與其說感到自豪,不如說被深深的悲哀籠罩了。難道那一門忠烈的本多家人也終於要離開三河,淪落為流民嗎?竹千代輕輕摸了摸後背上這個孩子的衣服。衣料果然就是母親嫁到岡崎城時帶過去的種子種出的棉花織成的。那布此時異常粗糙,甚至連紋理都已看不出來。那女人的前襟也散發著陣陣惡臭。唉,竹千代向背上的孩子默默致歉。

奧山傳心一邊悄悄觀察著竹千代,一邊若無其事地對女人道:“自從今川的城代去了岡崎,岡崎人的日子好過些嗎?”

“沒有。”

“更嚴苛了?”

女人沒有正面作答:“因為要隨時防備尾張。”

“松平的家臣生計怎樣?”

“唉。家臣有孩子出生,卻沒聽說做過新衣。”

“哦……那麼,身在駿府的竹千代,便是你們唯一的寄託了?”

“是。而且……”

正在此時,竹千代背上的孩子突然哭泣起來,大概是太餓了。竹千代趕緊解下拴在腰上的飯袋,遞給那孩子。

在少將官町入口處,竹千代和奧山傳心告別了本多夫人。她說要去拜訪智源法師,也定會順便去拜訪源應尼。

連祖母都讚不絕口的品行高貴的本多夫人,都不得不背井離鄉,難道松平氏的人竟已困苦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待那女人牽著孩子的手走進智源院的山門,奧山傳心裝得若無其事,拍拍竹千代的肩膀,道:“你心中可好受?如果大將不堅強,他的部下就只能是如此下場。”

竹千代不答,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也已十一歲,該向眾人展示你的力量、捍衛自己的領地了。”奧山傳心佯作輕鬆地笑道,“現在還不遲。三河人心未散。你看,那個女人的眼神依然那麼清澈!那就是靠食朝霞而生存的人!”

“哦。”

“你可以去和下人們玩耍了。我現在去見雪齋禪師。”走到門前,他高聲叫道:“竹千代回來了!”然後迅速離去。

竹千代邁進大門,冷冷地看了看匆忙出來迎接的平巖七之助和石川與七郎,一言未發就進了臥房。鳥居元忠規規矩矩地跪在臥房裡等著他,但是竹千代不予理會。他倚著桌子頹然坐下,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您有心事嗎?”元忠問道。十四歲的元忠體格已十分健壯。

“元忠!”

“在。”

“你應該知道一些岡崎的事情,他們的生活,都很艱難嗎?”

“是。”

“填飽肚子都很難嗎?”

“應該是。除了少量粟和麥子,他們只能靠草根勉強果腹。”

“可有衣穿?”

“去年秋天,平巖金八郎第一次給女兒做了新衣。”

“第一次?”竹千代十分驚訝,“他女兒多大?”

“十一歲。”竹千代睜大眼睛盯著元忠。來到這個世界十一個春秋了,居然第一次穿新衣服!

“除此之外,我沒聽說過有其他人做過新衣。”

“退下!”

“是。”

元忠下去後,竹千代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些都是實情。如果因為聽到實情而發怒,就太不應該了。但理解畢竟戰勝不了感情。此時,退下去的元忠又回來了。“少主。”他伏在門口。這時竹千代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怒不可遏地吼道:“可惡!什麼事?”

元忠直直地盯著竹千代,“松平的使者來了,求見少主。”

“松平的使者?”竹千代頓感如芒在背,不禁眉頭緊皺,“有什麼事情?你去應付好了。”

但元忠並沒有退下去,依然緊盯著竹千代。

“我今天不想見人!”

“少主。”元忠打斷竹千代的話,“您知道故國家臣們的心情嗎?您知道他們生活在何等境況之中嗎?”

“怎麼,你要抗命?”

“不錯。”元忠向前挪了挪,毅然道,“家臣們如今不能昂首挺胸……不能理解家臣痛苦的主君,我當然要反抗!”

竹千代雙眼噴火,盯著元忠。元忠毫不示弱。兩個少年的眼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