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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杉本要問他交換飛機,友永不讓。他泰然自若,對地勤機械師含笑作別:“沒關係,不必擔心,左油箱讓它去吧,把另一個油箱加滿就行啦。”

友永在杉本掩護下,做了一生之中的最後一次戰鬥執勤。“約克城”號的防空炮火打成一堵無法穿越的火牆。杉水親眼看到友永的最後一幕:他那架機尾塗成黃色的中島九七式艦攻機中了炮彈,搖搖晃晃。友永的臉上濺滿鮮血,頭歪在一邊,當他看到杉本的飛機,還挺起身來,對杉本招了招手,臉上留下了一絲永恆的苦笑。一秒鐘後,友永的飛機就被“約克城”的炮彈撕成了碎片。

他還沒有從痛苦的衝擊中甦醒過來,“飛龍”艦已經被美國俯衝轟炸機炸中。杉本勉強把飛機降到飛行甲板上,甲板上早已經烈火熊熊。山口將軍命令所有海軍人員和飛行員撤到“風雲”號驅逐艦上,但是自己卻沒有離開。杉本早已經心硬如石,還是為山口的人格所感動。有一次他患急性腸炎躺在病床上,山口親自看望他,並且給他開啟一聽糖水梨罐頭。山口從口音上聽出杉本是秋田縣人,就講起了秋田的歷史,講起了那裡的漆器、礦產和森林,使杉本彷彿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橫手盆地的小橋和稻田。他感動得熱淚橫流。

山口同“飛龍”號一起沉沒了。友永大尉死了,山口少將死了。杉本對人世本來就不留戀,現在就更無牽無掛。他的復仇欲,是狼對同夥的感情。他從來也不會去想,被他殺死的那些人的朋友,是不是會向整個日本復仇。

杉本瑞澤飛翔在聖克魯斯群島西北方的天空中,大團的烏雲包圍著他的飛機。雲海中氣流紊亂,零式戰鬥機上下翻騰。杉本既沒有把飛機拉到雲層上——那裡有如洗的藍天,也沒有降到海面上——那裡惡浪滔滔,正下著一場熱帶暴雨。他只是死板地注視著羅盤和地平儀,在烏雲中飛行。他對零式機懷著一股日本人的驕傲。它那光滑的流線型胴體,一千二百馬力的三菱引擎,真是一隻不可思議的日本神鳥。瘦小的飛機設計師城越二郎那超群的頭腦,竟然能把它構思出來,真是一個奇蹟。它是徹頭徹尾的日本貨,三葉螺旋槳、引擎、機關槍、無線電臺、金屬桁架和蒙皮,拼成一個有生命的整體,沒有任何一架盟國的飛機是它的對手!

大片的烏雲飛完了,下面是碧水粼粼的熱帶海洋,大清早,海面上一無所有,像當午麥哲倫橫渡時代那樣空蕩和寂寞。

離聖克魯斯群島北端的努帕尼島七十海里的時候,杉本鑽入雲中,他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一個人在盯著他。確實有一個人,可是杉本暫時還不知他是誰,在哪兒。

他掃了一眼儀表,油足夠,飛機得心應手。他猛拉操縱桿,零式機鑽出雲層。立刻,他看見一架美國的野貓式戰鬥機咬住他的機尾。‘

“美國鬼子。”他罵了一聲。對付這種格魯曼飛機,他信心十足。野貓機的速度、火力和低速盤旋效能都不及零式機。它的唯一優點是機身堅固。“捱打的蠢貨!”杉本擊落過五架F—4F野貓機,他的座機上漆了五個被箭射穿了的白色五角星。

杉本拉向初升的太陽,企圖讓陽光耀花美國飛行員的眼睛,然後連續飛了好幾個橫滾。他回過頭,野貓機仍在身後。敵人不是新手,

他一點兒也不慌,改成了平飛,曳光彈從他的翼下飛過。美國佬都是急性子。他突然轉了一個半徑很小的急彎,野貓機剎不住車,一下子衝到他前面。杉本按下炮鈕,野貓機輕盈一閃,躲掉了杉本的一擊,

杉本死死逼住了野貓機,無論它怎樣橫滾、側滑、俯衝、翻筋斗,一點兒也不放鬆。單獨的日本飛機同單獨的美國飛機,在大海和高天上搏殺,同樣地兇狠,同樣地靈活,同樣拼出全部心智,像一對騎士在決鬥。

F—4F傷佛預感到自己的末日,瘋狂地翻滾,整個飛機抖動得像一隻臺灣鳳尾蝶。杉本逼得如此之近,他看到了美國飛行員那張驚慌失措的孩子臉。美國飛行員拼命狂喊,也許想減輕死亡前的恐怖。杉本聽不到他的聲音,只看見野貓機的機身上游了一個藍色的小魔鬼。他原來是“藍魔隊”的人。

“藍魔”是美國空軍第五聯隊433中隊的標誌。433中隊在太平洋戰區是戰鬥力最強的飛行中隊,外號“撤拉丁天使”。日本飛行員中流傳著一句話s“殺死藍魔隊的人可以永保平安。”

杉本屏住一口氣,他絕對不會放過到手的機會。他瞄準了野貓機,按動炮鈕,零式機的機槍和二十毫米機炮颳風般地撲向野貓機。野貓機抖了一下,歪歪斜斜地滑向海面。杉本早知道它相當結實,他決不會饒恕“藍魔”隊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