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地轉過身子,最後,背對鹹水湖,臉向海洋上的大艦隊,緩慢地舉起雙手,想做出一個 表示勝利的V形。但他的手臂異常沉重。他的部下所剩無幾,攻佔貝蒂歐變成了一個皮魯斯的勝利((前319一前272)古希臘伊庇魯斯國王,前280年在赫 拉克里亞 同羅馬人交戰。雖獲勝,但損失極大,故有得不償失之意。)。他的右臂捱了柴崎一刀,痛得鑽心。因而,他的手始終沒有舉起來,
惠特尼走在他營隊的前面。四天前,他的八百名士兵要排那麼長的隊。現在,這支隊伍短了一大截,只有原來的四分之一。士兵寥寥可數,軍官星散人稀。他同他們一個個握手,叫著他們的名字、父名和姓。在每一個人面前,他都激動地重複著一句話:
“Thank you! Thank you!”
這個平時索然無味的英文單詞竟變得力重千鈞,每個人聽了之後,熱淚橫流,難於自己,
中校走向二團的團旗。它由一名陸戰隊士兵擎著,被彈片撕成綢絲縷縷,上面還沾著發黑的血汙。惠特尼跪下一條腿,拾起團旗的一角,把自己乾裂的凝血的嘴唇,慢慢印上去。他此刻心情異常平靜,象初生的嬰兒。
突擊排士兵羅克韋爾從一個日軍防空洞中鑽出來,手裡拿了一把日本軍號。他甩去號上的塵土,試了試音。突然,他吹起號來。在貝蒂歐寂靜的清晨裡,號音嘹亮淒厲,他反反覆覆吹著一個調子,聽起來就好象說:
“別忘了塔拉瓦。”
忙碌的“海蜂”——海軍工程兵營幾乎在炮火未停之時就開始修復機場。“海蜂”有一個好傳統:從來不計較條件好壞,想盡一切辦法完成任務。這條規矩還是他們的“蜂王”默里爾·本海軍上校定下來的。
他們用推土機剷平工事,填滿彈坑。然後使出他們的拿手戲—用有凸紋和孔眼的蜂巢鋼板,拼起一條跑道。佔領貝蒂歐的當天中午,一架小型海軍飛機冒險在顛簸不平 的荷蘭餅似的鋼板跑道上著陸。飛機還沒停穩,艾倫·李就衝上去,幾乎用槍托搗碎了座艙蓋,瘋瘋癲癲地把飛行員從裡面拖出來,大聲對他說:“夥計,告訴我, 美國人知道不知道我們拿下了塔拉瓦?”
困 惑的飛行員睜大眼睛。他還來不及看一看硝煙未盡的戰場;看一看礁湖中的橡皮舟,它們正載著傷兵開往湖中的運輸艦;他也沒顧得上看看島上正在修建的美軍集體 基地。他只看見了艾倫上尉血跡斑斑的臉和裹著紗布的右臂,紗布骯髒,滲出血來。艾倫的眼睛裡燃燒著熾熱的火,彷彿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都集中在塔拉瓦,整個 世界都在注視著貝蒂歐。
飛行員明白了。
他點點頭,對著艾倫上尉被炮火震聾的耳朵大聲說:“知道了。全美國都知道了。從老百姓到羅斯福。”
艾倫抬起那隻能動的左臂,拼命地搖:“美國知道我們攻下了塔拉瓦!”
跑道旁的人群,整個貝蒂歐的人群發出海潮般的歡呼,比七月四日國慶節還熱鬧。
貝蒂歐小得容不下“海魔”的全體人馬。一些部隊立刻撤離了。他們剛剛踏上這塊浸血的土地,又要離開,重新在輪船的鐵艙裡熬過幾千海里,回到和平的後方。該走的都走了。他們急不可待地等著上船。他們畏懼這片基地,畏懼酷熱下的屍臭,甚至也畏懼這個名字。
只有幾個最優秀的營沒有登船。他們傷亡最重,貝蒂歐是他們的光榮。他們等待著,等待著……
霍 蘭德·史密斯將軍、朱利安·史密斯將軍也在等待著。同時,他們拿著剛打好的名單,一個一個點著上面官兵的名字。每念一個,就發給他一枚勳章或獎章。他們親 自給獲獎音別上,吻吻他,握握手。最後還剩下很多勳章,它們都放在一個大的紫天鵝絨襯裡的盒於裡,它們是留給死去的或者受傷登船的人的。
整個過程,拖得很長。時間已到下午,人們顯得無精打彩。在赤道陽光的暴曬下,有人耷拉著頭,有人拉長了臉……
這時,一聲嘹亮的號音響了起來,大家抬起頭。
一棵頂部被削掉的禿椰樹上,緩緩升起一面星條旗。它莊嚴地爬升,鼓著海風,襯著藍天。
奧 裡森哭了,他跪在地上嚎叫著。羅克韋爾哭了,他沒出聲,一陣陣抽泣。惠特尼扭過臉去,看到艾倫·李上尉也在揉眼睛。他們繃緊的神經終於鬆弛了,感情象決堤 之水,洶湧奔洩。立刻,感染了所有的人。他們猛地回憶起自己的夥伴,許許多多的夥伴:親密的和疏遠的,相識的或吵過架的,默默無聞的和名滿全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