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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權的發展與‘參戰’的糾紛(下)

早年國會的特點

筆者曾一再強調,‘議會政府’(Parliamentary Government)原是我國近現代史上,政治轉型運動的終極目標。不幸在轉型初期,這個議會卻是個無法躐等施行的體制,一個可笑的大衙門和政治盲腸。它那八百羅漢的議員也是頗為社會輿論所詬病的,生活腐化的高階官僚,何以如此呢?

首先是這八百羅漢之中,卻沒一個羅漢,是由中國老百姓真正投票選出來的。他們原是各省區之內,對革命有功的革命派和立憲派(老保皇黨),甚或是一些特地為競選議員而組織的各種社團的頭頭,相互鬥爭和協調,再經過各省縣的諮議局或省議會(也不是民選的),和各省都督,分別指派出來的,他們沒有選民。嚴格的說,他們也不代表老幾。他們之中當然不乏才智之士,如胡適所說的‘了不起的人物’。可是當時北京的政治環境,尤其是這個羅漢廟,卻是個逐漸腐爛的政治醬缸。任何才智之士(包括梁啟超),一但投入,為時不久,就會變成一個黨同伐異,爭吵不休的北京特產的幫閒政客。

更可嫌的是他們人多勢大,而位尊祿厚。他們個體的年薪,平均為六千銀元。以當時購買力來計算足夠購買至少一千擔華南的稻穀,或相同數量的華北大麥。這在當時餓莩遍地的中國之任何一省,都是個特大號地主的收入。另外,國會每次會議時,與會者更享有‘出席費’的高額補貼。至於山珍海味的宴會;花酒、鴉片、賭博的酬酢;就更是家常便飯了。這與當時徹底破產的中國社會中億萬民眾的貧富差距,未免太大了。他們事實上,與當時貪汙腐化底軍閥官僚,是一丘之貉。但卻是統治階層中,最大的一個官僚集團,哪能算是人民的代表呢?再者,民初的議員也沒有多少人,懂得什麼叫做‘議事規則’。在正常集會時,除吵鬧不休之外,往往是會而不議,議而不決。因為會議時法定人數,時有不足故也。當時很多議員個人生活也非常糜爛。吃喝嫖睹,拉關係,走後門,都視為當然。當年北京的紅燈區,住滿高階公娼的‘八大胡同’,便是國會議員,最愛光顧的遊憩之所。社會人士也見怪不怪。君不見,當時清望所鐘的北京大學的文科學長(文學院長)、中國共產黨的創黨人和‘家長’,──陳獨秀教授,不也是八大胡同的常客?那是近代中國政治社會文化轉型運動的初期嘛。社會輿論不以為異呢。且用個今日大陸上的口語,八大胡同‘你不逛白不逛’呢。(關於當年國會之不得民心,參見張玉法著,‘民國初年的政黨’,一九八五年臺北版,所引媒體的報導和評論,頁四五○─四五一。)

或問,議會政治,在今日先進的民主國家裡,都是全民景仰的體制,何以行之於中國,就糟亂若此呢?答曰,在先進的民主國家裡,這種議會制度,都是數百年,不斷的實踐,慢慢地一級一級發展起來的結果。我們來個速成班,搞東施效顰,一步登天,那有這麼容易呢?百年回首,時至今日,二十一世紀了,且看臺灣的議會政治,是否還有待改進呢?大陸至今對它還視為毒蛇猛獸,望而生畏,碰也不敢碰一下呢。

總之,咱中國佬,要想掌握這套本領,恐怕至少還要半個世紀的苦苦磨練呢。近百年前,我們的老輩政客,看人家挑擔不重,畫虎不成,就出笑話了。

【筆者附註】我的好友,當代治民初國會和政黨歷史的權威張玉法、張朋園兩教授,都相信書面史料,認為民初國會議員真的是當時具有選民資格(約佔全人口百分之一)的選民選舉出來的。(見張著前書,第四章,第三節。)在下比兩位張教授痴長半代。舍下親友老輩,頗有當年國會中人。根據筆者個人幼年期所聽到的‘口述歷史’,就沒有一個所謂議員真是經過選民票選的。這也就是我個人所深信,‘口述歷史’往往可以彌補著述歷史之不足的緣故。

再者,抗戰後,我自己也具有選民資格了。在一九四七─四八年,所親眼看到的立監國大代,也絕少是真正選民票選出來的。參選的候選人,其主要競選的地區,不在他們參選的省縣,而是在南京四處請託。當時大陸上最現代化的選區,上海南京應該是模範了。可是我在先嶽吳開先先生逝世後,一次和上海區選出的立委馬樹禮博士閒談,馬公就告訴我說,當年在上海參加選舉,‘沒有開公點頭,是不可能當選的。’其所以然者,是當時立監國大代的名額的分配,已由國民黨各派系,和民青兩黨議定了。競選者只能在各該黨派中和自己的同志去競選,與社會上的一般選民,關係不大也。吳開先先生當時是執政黨、CC系駐上海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