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狂飲了一罈趙酒,能夠一時清醒,全因了渭風古寓特製的醒酒湯。但那醒酒湯解得一時醉意,卻並不能消解酒力。本來就飄飄然如騰雲駕霧的蘇秦,幾圈轉下來便覺眼前金星亂冒,心中明白上了猗矛的惡當,卻是已經晚了,一聲“猗矛……”喊出,腳下虛浮,天旋地轉,便硬生生栽倒在地!
“好!妙!”“小子倒——!倒——!倒了——!”車痴們揮舞著火把跳了起來。
“還是公子高明啦!各位聽公子的啦——!”黃衣肥子揮舞著吳鉤叫起來。
猗矛冷冷笑道:“肥兄帶兩個人,立即將那輛車秘密運出秦國,藏到郢都家庫中。韓兄帶兩個人,立即將這個不識敬的主兒抬到官道旁邊,好衣服全部剝了,弄出遭劫的樣子。各位該得的利金,我改日如數奉上。如何啊?”
“好!便這樣了。”其他商人車痴也知道猗頓家族財勢太大,王車肯定是人家的,平白得一筆鉅額利金也就知足了,便異口同聲的答應了。
“立撤!半年內,誰也不許在咸陽露面!”猗矛一聲令下,車痴們便熄滅了火把,悄悄的分頭出了北阪松林。
六、孑然一身出咸陽
日上三竿時分,北阪漸漸的熱了起來,知了開始無休止的聒噪了。
麥收已過,秋禾初起,新綠無邊無際的瀰漫了北阪原野。這時正是最為燠熱的三伏天,田野的農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向北阪松林聚攏,要在這裡等待家人送飯,吃過飯便在松林中消暑一個時辰,避過最酷熱的正午時刻,再繼續午後的勞作。
“噫——!快來看啊,有人在這兒睡大覺!”松林邊的村姑尖叫起來。
一個老人煽著大草帽走了過來:“人家睡覺,關你甚事……哎,這是睡覺麼?不對!快來呀,有人遭劫啦!”
田頭走出的農人們聞聲陸續趕來,圍住了路邊大樹下這個酣睡者,不禁驚訝得鴉雀無聲!
此人赤裸著身子,渾身只有貼身的一件絲綢短褂兒,臉上、腿上、胳膊上,到處都是細細的劃傷,好象光著身子從荊棘林中穿過來的一般,腳上兩隻繡花白布襪倒很是講究,卻鞋子也沒有,熾熱的陽光已經將他曬得渾身通紅,可他猶自在呼呼酣睡,粗重的鼾聲鼻息聲,竟不在任何一個村夫之下!
“細皮嫩肉,肯定是個富家子!”
“廢話!光這絲綢小衣,咱三輩子也沒見過。”
“吔!布襪上的繡花好針腳呢,多細巧!”一個送飯的女子叫起來。
“嘖嘖嘖,是個俊後生,鼻樑多挺!眼睛不睜也好看呢。”另一個女子跟著嚷起來。
“大姐哎,乾脆給碎女子招贅個女婿罷了,值呢!”一箇中年漢子恍然高喊,眾人便轟的笑了起來。那個女人罵道:“天殺的你!招你老爹!”眾人更是跌腳大笑,那個中年漢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哎呀呀,老爹好福氣呢。”女人滿面通紅,抽出送飯扁擔就來追打那個漢子,漢子笑得癱在地上舉手連連求饒,一片轟笑,亂做一團。
“起開!”最先趕來的老人高喝一聲:“路人遇難,有這等鬧法麼?都給我閉嘴!”老人顯然很有權威,一聲大喝,眾人頓時靜了下來。
“村正,先報官府吧。”那個中年漢子歉疚的擠了上來,低聲出主意。
“在我村地頭,報官自然要報。先把人抬到樹蔭下,別要曬死人了。”
“來!快抬!”中年漢子一招手,便有兩個後生過來,三人搭手,將路邊酣睡者便平穩的抬進了松林,平放在一塊大青石板上。這位酣睡者竟依舊爛泥般大放鼾聲。
老村正湊近打量,眉頭大皺:“好重的酒氣!誰家涼茶來了?”
“我這裡有。”手裡還拄著扁擔的那個女人,連忙從飯筐裡拿出一個棉布包裹的陶壺。老村正吩咐道:“你手輕,就給他喂吧。要不,我估摸他要睡死的,臉都赤紅的了。”
女人很細心的蹲下身子,將陶壺嘴輕輕對著酣睡者的嘴唇,陶壺稍稍傾斜,冰涼的茶汁便流了出來。奇怪,那火紅滾燙的嘴唇竟然象片乾旱的沙土,絲毫不見動靜,茶水卻是一絲不漏的吸了進去。女人倒得快,“沙土”就吸滲得快,片刻之間竟是將大大的一陶壺冰茶吞了個一乾二淨!
“嘖嘖嘖!”女人驚訝得咋舌:“快,誰還有?這人要渴死了呢。”便立即有人應聲,遞過來兩個大陶壺。女人如法灌喂,那酣睡者竟是在片刻之間又吸乾了兩陶壺冰茶!
圍觀人眾不禁駭然,目光不由一齊聚向老村正。
老村正又湊近酣睡者鼻息,聽聽聞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