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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一種環境裡面他們是靠什麼信念生存下去的呢?

陳:我認為他什麼都不靠,就是靠他的本能,是靠人的韌性生存下去。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人就跟野獸是一樣的。你想啊,野獸它慢慢地脫離平原,從低山到高山,它先是在低山生活的,它被人們追殺以後,慢慢跑到高山,高寒地帶。它能生存下去,人也能生存下去,作為人來講,是非常艱難的。

周:在您的“神農架系列”小說中,我比較喜歡這麼幾篇。首先是《松鴉為什麼鳴叫》,這是這一系列當中比較早的一篇。小說主人公伯緯背死人,善待死人。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本能,也是一種很自發的行為,沒有任何外在的目的在裡面。這就給了我很強烈的感受。

陳:我當時的初衷是想冷靜地寫死亡,以幽默的筆調,例如他背死人,跟死人不停地說話。當時還是有宗教的考慮,生與死,例如公路帶來的大量死亡。《豹子最後的舞蹈》也是這樣。

周:在您的“神農架系列”小說裡面,頻繁地寫到死,幾乎每一篇都有死亡。我覺得這是很有意味的東西,這是您反反覆覆地在思考死亡的問題。

陳:我覺得生死在宗教中就是一個永恆的話題。死亡在宗教、藝術、哲學上都是永恆的話題,特別是在宗教中。宗教就是在解除人們對於死亡的恐懼。因為基督教說得很明白,它解決人類的三大問題:罪、憂傷,第三個就是死亡。但我認為死亡是永難解決的,特別是在文學中。

我喜歡寫生死,我覺得它可能更有意義一些,這是我從神農架回來以後,剛開始的出發點。還是老話:從現實後退了半步,不直接關注現實的某個問題,什麼*、貧窮、貪汙、改革。我覺得那些非常好的小說,那些傑出的小說家,最好的小說就是寫死亡的。

周:這又有另一個問題了,在您的小說裡面,您把死亡問題當精神問題來對待,您在追求一個抽象的有意義的東西,但是把死亡放在一個具體的環境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狂犬事件》。在《狂犬事件》中頻繁的死亡。在這裡面您在思考死亡的什麼意義呢?我想您絕對不是簡簡單單地寫鄉村的一個具體生活事件。

陳應松(9)

陳:《狂犬事件》我自己非常喜歡。因為在這裡面我下了很大的工夫,這是一般人無法瞭解的,也沒有看到這個評價。關於像這種用象徵的,用一種瘟疫襲來或是什麼其他的,比如《鼠疫》啊,還有很多這樣的小說,某一個事件所蘊涵的道理。包括卡爾維諾的《阿根廷螞蟻》,等等,某一事件所造成的威脅。我在裡面花了大量的工夫,寫成了一個非常實在的小說,村長,村長的家裡人,這裡面的所有人,像現實主義小說裡面的一樣,就是把寓言和現實結合起來了,表達了一種抽象的死亡問題。有了我在神農架得到的這樣一些生活,使我有能力考慮到把一部象徵的小說寫得像生活一樣真實。這是非常之難的。過去我寫過象徵小說,要寫得非常有生活味道,非常有實感、豐富、真實可信是不可能的。但是很多寫得有生活實感了,又沒有那種寓言色彩,沒有那種象徵性了。就寫個生活,什麼狗咬人啊,沒有任何意義。在這方面,我覺得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你所說的死亡的意義,在這裡,我一下子很難說清。

周:《牧歌》這部小說,題目看了都很美。讀到前面讓人感覺這個小說很美,後來突然一個事件,使整個小說發生逆轉。《神鷲過境》也是如此,和《牧歌》類似。《神鷲過境》剛開始寫丁連根準備把它送到動物保護站去,之後他又把神鷲拿過來把它馴服了,充當抓鷲的工具。這樣看來讓人感到很意外,很有衝擊力,在這個轉折裡面,您思考了什麼問題呢?

陳:《神鷲過境》這部小說是我到神農架之前寫的,過去我還是喜歡寫這種東西的。寫人類的殘忍,帶有寓言性。透過馴服這隻鷹,利用它去征服它更多的同類,所謂神鷲在這個地方就是一堆肉了,在另外一些地方是神。神性在這裡被一種報復心理給打敗了。

周:人比動物殘忍,《牧歌》這部小說,雖然題目是《牧歌》,但它是一種反牧歌的寫法,它表現的是人和動物的衝突。在這種衝突裡面,人和動物兩敗俱傷。其中讓我感到非常有意思的一段話就是張打,他是個老獵人,打獵是出了名的。他到老了才發現原來自然界是那麼生機勃勃,他認為動物應該也有自己的尊嚴,也應該有它自己的神性,人和動物的生命應該都一樣。人應該敬畏動物,敬畏自然,敬畏生命。

陳:對,我覺得這個世界應該保持一種平衡,一個沒有動物的森林是非常寂寞的,死氣沉沉的,對大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