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可未料想禍事接踵而至,陰差陽錯,且要自嘗苦果,將我腹裡無辜的孩兒送還給喜怒無常的老天爺。
“與其來這塵世受苦,不如讓她歸去,重新投戶平凡人家。”
淡然望向落胎藥,我心緒複雜,可見吉卓下意識挪身,擋去我的視線,不由失笑:“你說這樣水性揚花的女人,該不該捉去浸豬籠?”
片刻沉默,他沉聲:“該浸豬籠的當是另兩個男人。”
即使打抱不平,仍是神情淡漠,語氣平緩。我搖首,看向平坦的小腹:“不管怎樣,丈夫過世不到一年,就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那個女人實在可恥。”
何況她丈夫的兄長若是聽到風聲,定是平地驚雷。為了自己,也為身邊之人,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自嘲一笑,我淡令少年:“端過來吧。”
同蒼秋的第一個孩子小產。雙生子一個夭折,一個下落不明,也許此生我與自己親出的孩子沒有緣分。苦澀在心,冷聲催促吉卓,磨蹭半晌,那碗湯藥方才遞到我手上,許是洛兒在夢裡道我懷了女兒,眼前飛掠旻夕的身影,微一恍神,我捧高了碗……
“你做什麼?!”
嘴唇剛沾絕苦的藥汁,手裡的碗便被近旁的少年驀抄了去,狠摔在地。我劇震,抬眸怒瞠。許是一直候在門外,聽得異響,即莫尋亟亟進裡,乍觸一地殘片,滯步門前,即又望向與我僵滯的吉卓,墨瞳漸深。
“滾出去!”
明知我才是始作俑者,可乍見他的臉,起身去拾碎瓷,本要朝他狠擲過去,卻不甚爭氣,想起他的一如既往,他的情深意重,右手生生滯在半道,漸攥起拳,碎瓷深嵌進掌心,又次割裂那道因他而得的舊傷,鮮血自指間滲落,木無知覺,只恨睇目光愴涼的男子,渾身激顫。
“殿下息怒。”
亦不知這般清瘦的身體何有如此之大的氣力。吉卓硬掰開我的手,取走染血的碎瓷,撕下大片衣服,放輕了力道,替我止血包紮。因是少年蹙眉專注的模樣似曾相識,我怔然相望,乃至忘卻不堪禍事,激緒亦漸平復,惟餘莫名的愀愴。半闔起眸,疲憊朝門前的男子揮了揮手:“再給我煎碗藥。”
恐有差池,我漠聲叮嚀:“你親自給我送來。”
見我待腹裡的親骨肉心狠至此,許是已然心涼,他抑聲稱是,背身決然而去。木笑了笑,我冷睨少年:“這回若再壞事,本宮定不饒你!”
他垂眸不語,若有所思。良久,淡淡說道:“那女子的丈夫為她而死,當是以自己的性命,換她好生活在世上。如果見到他的妻子這樣折磨自己,方才死不瞑目。”
憶起臨別前,蒼秋亦曾令我不論是何景況,定要好生活著。我微窒,固執搖頭:“這不是折磨。而是防患於未然。”
親生經歷,深知古代女子生產確是小死一回。痛不欲生,苦盡甘來,瞧見自己的親骨肉,便難硬下心腸,對之視若無睹。即使自欺欺人,趁未根深蒂固,斬斷羈絆,亦免孩子出世後,因是苟且而得,受盡世人嘲諷……
“本宮心意已決,莫再多言。”
我冷然令止欲說還休的吉卓。似有若無,微一苦笑,極是自然,他扶我躺下:“藥煎好前,殿下不妨歇息片刻。”
誠然,小產傷身。眉峰淺舒,我依言閉眸小憩。
已近開春,絲縷陽光深深淺淺,輕灑面龐,淡暖怡柔。擁著棉被,似夢非夢,恍惚間,腹間湧入一股暖意,欲要睜眼,卻是力不從心,墜身一片白霧。即使幾度來此,往昔亦未一日兩入禁地的經歷,望了眼彼岸燈火,我苦笑,沿河岸徐步良久,忖著可會再次見到我苦命的兒子,忽見前方霧靄隱現頎長身影,暗想許是來此渡河的遊魂,也未在意,與那看不真切的黯影擦身而過,兀自朝前走去。
“夕兒。”
驀駐腳步,未待回身,失了溫度的雙手已然從後環上腰際。我眼眶漸溼,張嘴欲言,良久,卻只道出一句與思念相左的悖言:“你混帳!”
他立時失笑,卻是無比苦澀:“丟下娘子一人在塵世受苦,為夫確是混帳。”
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亦是枉然。輕覆他冰寒的手,我欲要掙脫,卻為他死死錮在身前,動彈不得。
“別碰我,會髒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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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兒既知多了一個妹妹,他定然亦知我珠胎暗結。我無顏以對,拼力掙扎,可他斷不鬆手,反是桎梏愈緊,小腹不堪擠搡,未有意識,我已然悶哼出聲。似是一窒,他漸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