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東西,鋼口應該是不錯,柄是鹿角,算是把好東西吧。”
“是麼……喏,拿著。”
當時自己完全沒有準備,那麼突兀的,這把刀便被交到了自己手裡。
是把很漂亮的刀,漂亮到……完全想不到自己有資格擁有的地步。
可惜薛哲根本沒給他提出異議的時間,直接就塞了過來,連帶著那副黑貂皮手套一起。
“喂喂,東西都送人了,你考沒考慮到你親爹的感受?這樣吧,參歸我了,算是你的孝心。”
“爹誒,這手套你戴得上麼?再說神兵利器當然要送高手……”
“你爹我不算高手?”
“我沒見過有啤酒肚的高手……”
那天的討論,終結在氣急敗壞的薛此榮追打薛哲的過程中——當時薛哲被他爹追得上竄下跳,不得已縮到不赦身後大喊英雄救命……
……呵呵。
很好笑……不是麼。
那個名字已經有多久不曾被說出口了?不赦已經記不清了。
一天天日積月累,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少年。
以前總要花上不少時間在捕獵上,可現在,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怕是這山上的飛鳥走獸都要被他抓個乾淨。
皮毛換來的東西自然更多了些,偶爾,他會讓山民幫他捎一壺酒上來。
“酒?”看了眼被不赦放在眼前的東西,男人眼中滑過一絲驚異。隨即,他冷哼了聲,一把把酒瓶子抄了起來。
“別以為拿這玩意兒出來我就會答應你……別想出去!”
“我不想出去。”他搖了搖頭,“只是給你而已。”
他曾經深深的厭惡此人,即便是他教了自己一身武藝。在他看來,這人,便是自己一直以來得不到自由的關鍵。
可現在想想,若不是有他竭力照顧,母親死後,自己也早該死了的。
“……想討好我?別以為老子會中你的套……”他瞪了不赦一眼,嘟嘟囔囔著走了。
不是想討好你……只是想對你好一點。
他曾經很努力地想對另一個人好一點,只是現在,想做也做不到了。
時間一點點地走,他終於不再算是個孩子。
“外面的人到了這時候要搞個什麼‘冠禮’……你是別想了,隨便吃點好的,犒勞犒勞自己吧。”男人這麼說,然後扔下一小壺酒——應該是他平日裡從嘴邊省下的。
以他之嗜酒如命,這真是非常難得了。
酒……啊。
——“聽好了,不管談戀愛還是喝酒,都要等二十歲以後再說!”
過了這一天,他就真的二十歲了。
開啟酒壺,往杯子裡倒上一杯,他一仰頭,將杯中薄酒喝了個涓滴不剩。
辛辣的味道一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嗆得他忍不住咳了好幾聲,一直咳一直咳,最後連眼淚也嗆了出來。
他好像很久沒做夢了。
在剛回來的那段日子裡,幾乎每個晚上,他都會被夢境困擾。
那並不是噩夢,事實上,那應該算是很美好的夢。
夢中,他並沒有回到這裡,而是依舊留在薛哲身邊。
他把水送到了薛哲手上,薛此榮找來了安德烈,把某個莫名其妙感冒的傢伙狠狠訓了一頓。
被訓了,他自然不可能老實受教,又在私底下嘀嘀咕咕抱怨連天,直到被薛此榮拎到醫院去。
他也去了,陪著那個不會乖乖呆在醫院裡的人,看著他籌劃“逃跑計劃一二三”……
每一次夢中,他都會以為那是現實。
可是夢總是會醒來的,睜開眼,他依然是在冰冷的不赦谷中,孤單一人。
好在一天一天下來,總是會習慣的。
“你跟你娘一樣,是個傻人……”一日醉後,男人忽然說了句讓他吃驚的話,“……死都還想去找那個男人,他到底有什麼好的?”
“那個男人?”微微皺眉,他敏感地覺得,這句話可能與他的身世有關。
他自記事起便住在不赦谷中,若不是母親教導,他還不知這世上還有除了不赦谷之外的世界。
他也清楚自己該有個父親才對——男人雖然似乎擔任著這個職務,可是不赦能確定,他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
那個讓母親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是誰?
男人似乎發現自己一時失言,不肯再說。但疑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很難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