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情報局的間諜。他的懷疑並非捕風捉影。德國統一後,檢察機關對曾在西德議會里任社會民主黨秘書的魏納提出起訴,說他是東德的間諜。他的審判於1996年夏結束。受審期間,社會民主黨的主要政治家均出庭作證,證實他們知道魏納透過維南德與我們有來往。然而他們中間誰也不知道這類接觸的詳情。
實際上魏納和昂納克並沒有策劃於密室。魏納與蘇聯之間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儘管如此,勃蘭特仍感覺受到背叛,疑心越來越重,幾近於妄想狂。正如一句古老的諺語說的那樣,精神病人也有敵人。魏納知道西德刑警對勃蘭特的私生活暗中監視這一不同尋常而且違反憲法的情況。毫無疑問,紀堯姆一案曝光後,魏納出於政治目的就此大做文章。紀堯姆暴露後,聯邦刑警廳廳長黑羅爾德根據對勃蘭特身邊保衛人員的調查,提出一份關於勃蘭特私生活的報告,裡面列舉了他與多位女記者、萍水相逢的女郎和妓女之間的風流韻事。這份報告指控紀堯姆幫勃蘭特找女人。
不用說,我們經常從紀堯姆那兒聽到勃蘭特的豔史,因而有可能借此對他進行訛詐。可我們從來沒打算這樣做。我們深知,在波恩這個盤根錯節、利害交錯的政治環境裡,報界避諱這類新聞。再者,這樣做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處。我們並不想毀掉他,尤其是我們對他已相當瞭解,學會了與他打交道。所有的情報機構均信奉一條:與其重新熟悉一個新魔鬼,不如與已知的魔鬼打交道。我們也不例外。
平時生活猶如清教徒的魏納首先意識到勃蘭特桃色事件的意義,開始趁火打劫。他找到勃蘭特提醒他,倘若紀堯姆在法院上公開總理性生活的富於刺激的細節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魏納還警告勃蘭特,東德現在訛詐他易如反掌。其實魏納本人未必真的認為勃蘭特會受到訛詐。要挾勃蘭特對我們沒什麼好處。魏納比任何人都更瞭解昂納克,知道訛詐勃蘭特不符合這位東德領導人處世謹慎的作風。勃蘭特身邊早已覬覦總理寶座的施密特在這件事上不像魏納那樣咄咄逼人,但也沒怎麼幫勃蘭特。在國際社會上享有盛名的勃蘭特在黨內結果落了個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意識到,不僅他上臺後身邊一直潛伏著一名敵國間諜,而且本國的警察和情報機構還對他亂搞女人的事瞭如指掌。他的政敵隨時可以利用這批材料來反他。勃蘭特已陷入窮途末路。惟一的選擇就是辭職。
我事先估計到東歐集團和莫斯科可能會對我們在勃蘭特身邊安插間諜一事作出不利於我們的政治反應,於是起草了一份題為《聯合政府危機的事態發展及勃蘭特的辭職》的報告,呈送給了昂納克。提起這件事是因為勃列日涅夫當時聲稱,他對紀堯姆一事感到不快,還說他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更不要說他從事的間諜活動了。昂納克後來也這樣講。也許他們講的是實話。然而勃蘭特辭職僅一個月,米爾克告訴我,莫斯科同意我的觀點,即這一醜聞的根子在西德的國內政治。勃蘭特在東德的普通老百姓中有大批的擁護者,因為東方政策意味著他們可以與西德的親人團聚。勃蘭特的下臺引起了他們的強烈不滿。在新施特雷利茨市,有人在街頭交通標誌牌上塗寫了勃蘭特街幾個大字。勃蘭特1970年首次踏上東德土地的愛爾福特市內出現了匿名大字報,譴責在他背後拆臺的行徑。北部城市居斯特羅的郵局截獲了一封三位年輕姑娘試圖發給勃蘭特的慰問電報。上面說:“我們希望你的繼任人有勇氣完成你開創的事業。”無論東德還是西德,皆把勃蘭特的下臺看做是一場災難。我主管的情報局成了眾矢之的。
與此同時,還有一種截然不同的觀點,認為紀堯姆打入西德總理辦公室是我一生當中最輝煌的成就。勃蘭特的崇拜者們……前東德不乏其人……不能原諒我在他下臺一事上起的作用。為了以正視聽,我必須在此特別說明,我把紀堯姆一案視為當時我們遭受的最大的失敗。我們在勃蘭特倒臺一事中扮演的角色好比是將足球踢進自己的大門。我們既不希望,也沒有策劃勃蘭特下臺。然而一旦事態發展起了連鎖反應,就難以再製止。我又該在哪個節骨眼上喝令停止呢?
政治與情報工作之間的關係常常彆彆扭扭。從安德羅波夫上臺一直到戈爾巴喬夫時期,我們遵循的一項基本方針是:間諜活動不應妨害緩和。與此同時,我們又面臨搞到北約秘密的越來越大的壓力。這正應了一句古老的俄羅斯成語:既要給熊洗澡,又不能弄溼了它的皮毛。在此情況下,明哲保身的最佳辦法就是無所事事。我的一些同事很了不起,一生成績平平,風平浪靜。成功者既會得到獎勵,也會受到懲罰。
勃蘭特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