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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他輕輕地問,“你的那個土耳其人在哪兒,你總記得,眼睛很怕人的?……那個頭已經斷掉了的。”

納塔利婭·阿列克謝耶芙娜尋思了一會,隨後開啟一隻小躺箱,從底裡翻出那個土耳其人和他的頭。她把它拿給彼得看,她的眉毛在顫動。她往她弟弟身邊一坐,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兩個人哭了起來。

傍晚時分,納塔利婭被穿上了金袍,陳屍在多稜宮裡。彼得站在靈樞旁邊的讀經臺前,用那微微有點沙啞的低音讀著經文。兩個穿白衣服的御前侍衛,肩上扛著斧子,站在兩扇門口,每邊一個,毫無聲息地把斧子在兩個肩膀上交替挪動著。

深更半夜,門嘎嘎地響了一下,索菲婭進來了,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硬挺挺的長袍,戴著一頂黑色的高筒帽。她沒有向弟弟瞟一眼,便用嘴唇碰了碰納塔利婭那發青的額頭,跪了下去。克里姆林宮鐘樓的自鳴鐘,每隔好大一會便傳出來一陣鐘樂。索菲婭乜斜著眼睛瞧了一下她弟弟。當窗子上開始透出青光的時候,她才輕輕地站起來,走到讀經臺前,小聲地說:“讓我來換你……你去休息吧……”

一聽到她的聲音,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豎起來了。索菲婭從那唸到一半的句子接著往下念,唸的時候還用手指撣掉燭花。彼得往牆上一靠,往一隻大躺箱上坐下了,把胳臂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捂著臉。他心裡想:“我一樣還是不會饒恕她……”

三天以後,喪事一完畢,彼得就直接回到普列奧勃拉任斯科耶。葉夫多基婭跟著也回來了,由一批命婦陪伴著。現在,她們都稱她皇后陛下,奉承她,恭維她,懇求她准許她們親她的手。

彼得躺在白緞子床上,連衣服也沒有脫,只甩掉一雙滿是灰塵的鞋。葉夫多基婭皺了皺眉頭:“唉,這庫奎外僑區的習慣!他們喝了酒,就會隨地倒下來……”

皇帝的苦惱(20)

她突然明白:她現在是有著全權的皇后了。她眯縫著眼睛嘟起了嘴唇,一副皇后氣派:把安欣·蒙斯流放到西伯利亞,這是第一件事。隨後我必須把丈夫抓在手裡。剛故世的老太婆自然是恨我的,常常讓他來跟我作對……現在,情況可不一樣了。昨天我還不過是一個杜尼婭,今天卻是一位全俄羅斯的皇后了。大典時穿的皇袍必須縫製新的;我不要穿納塔利婭穿舊的東西。彼得常常出門,我不能不當權執政啊。這又算得了什麼?索菲婭也當過政的,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

“杜尼婭!”彼得躺在她旁邊,撐起了胳臂。“杜尼婭!媽媽去世了……人生好像很空虛……所以我倒下來就睡了,唉!”他彷彿指望她一些什麼,可是她早已變得很大膽了,她說:“這是上帝的旨意,我們不應該抱怨。我們為她也哭過了……得了,我們畢竟是皇族,還有別的事要操心呢!你穿著衣服躺在緞子被上,是不成體統的,是不好的。你一直跟士兵和農民廝混在一起,現在也不應當……”

“什麼?什麼?”彼得打斷了她的話,雙目炯炯發光。“你是不是吃錯了藥啦,杜尼婭?”

彼得的眼色使她膽寒,可是她還在說下去,雖然語氣不同了,當她脫口說出“從我結婚的那一天起,你母親就一直在恨我,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時,彼得惡狠狠地呲起牙,動手穿鞋子。

“彼得魯沙,你瞧你襪子上有個破洞,看在上帝的面上換一雙吧……”

“傻瓜我也見得多了,可是這樣的傻瓜……我絕不能寬恕你這一遭,杜尼婭,我媽媽去世了,在我一生中我只有這麼一次來央求你……我不會忘記的!”

他出去了,門碰得那麼響,叫葉夫多基婭打了個寒噤。她久久地坐在鏡子前面發愣……

勒福爾早已在寢宮外面的過堂裡等著彼得。在舉行葬禮的時候,他們只是遠遠地照了一面。這會兒,他急速地抓住彼得的手,說:“唉,彼得,彼得,這是多麼大的損失啊!請允許我對你的悲痛表示我的同情。我的心裡充滿著悲哀,我知道安慰也是徒然的。不過,你千萬不要太痛苦,彼得……”

彼得用盡渾身的力氣,擁抱他,把腮幫貼在他那灑滿香水的假髮上。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朋友。勒福爾小聲地說:“請你到我家裡去,彼得,排遣排遣你的苦悶。要是你願意,我們想稍微使你開開心……”

“好,好,我們就到你家裡去,弗朗茨……”

勒福爾家裡樣樣都已經準備好了,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擺著一張有五個座位的桌子,兩個侏儒在一旁侍候。

四個人在桌旁坐下了:彼得、勒福爾、緬希科夫和“公爵教皇”。沒有伏特加,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