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來了?”沈夫人見到我有些高興,這才放開昭羽的手,斟了杯茶放在我面前。“嫂子不用客氣,我只是來道別的,不多留了。”
沈夫人點點頭,神色微微黯然起來,望了昭羽一眼,卻仍強笑道:“這些日子羽兒這孩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聽說你們同路,只怕他還要麻煩你一陣了。”
眼角瞥見昭羽因為她的話而狠狠擰起的眉頭,我又想笑,連忙忍下。“沒有的事,還不知是誰照顧誰。”笑看著昭羽因為我的話而臉色稍霽,心想他可能還不知道話中的意思,然而自己說的是大實話,指望著五穀不分,甚至也摸不清什麼方向的我在一路上有什麼助益,那是太抬舉我了。
沈夫人因為我的話也笑了起來,然而眉目之間卻依然憂色未褪,又浮現些許遲疑。“我有一事想拜託先生,又怕太過麻煩你了。”
“嫂子這是怎麼說,難道這三年我麻煩你的還少了?”見我挑眉故作不悅,沈夫人抿唇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玦。
“這是……”
沈夫人眸中閃過一絲哀慟,幽幽笑道:“若先生將來有見到另外半塊玉玦的主人,請代我將這一塊交還給他。”
“好,”我接過玉玦放入懷中,因為沈夫人的神色而讓我不敢多問,只是……“我如何才知道那人便是玉玦的主人?”
“若是有緣,自然會見到的,那玉玦上的詩句,與這一塊是合成一首的,若是無緣……”沈夫人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嘆笑著:“那便請先生隨便扔棄掉吧。”
我張口欲言,終究也只是點點頭而已。
與昭羽兩人出了門,好不容易將淚眼汪汪的矜兒半逗半誘地哄了回去,來到村口,卻又瞠目結舌地看著幾乎半村的人都擁了出來為我們送行。細想自己只不過為這裡的人做過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卻讓他們如此相待,不由慚愧起來,待得車伕揚鞭遠遠駛離了曲水,依稀還看見一些人影在那裡眺望。
“怎麼,很感動?”昭羽環胸坐在車廂一角,看著我微微動容的神色。“自然。”我點頭,心中猶帶著暖暖的笑意,最淳樸的感情往往也是最真的,只是自己遊歷天下,往後只怕也少有機會回到這裡了,三年的歲月,讓自己獲益良多。
忽而想起一事,不由望向他:“你是如何說服沈夫人讓你走的?”“山人自有妙計。”他看著我笑得狡黠,張揚的眉宇間頗有挑釁的味道。我偏頭想了想,“這些日子羽兒這孩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聽說你們同路,只怕他還要麻煩你一陣了。”那人臉色一變,立時惱羞成怒。“少學她說話!”
“呵呵……”
7
從曲水到蒼瀾,那是一段不近的距離,我雖然到中州便要與昭羽分道揚鑣,也不急於趕路,然而在經過三天的顛簸之後,兩人不約而同決定捨棄村民相送的馬車而換了兩匹馬,坐在馬背上或緩步或疾馳,涼風撲面而來,精神也振作不少。
途經漠陽府,已是夜幕輕垂的時候,所以在這裡停留一夜成為無法缺少的行程,昭羽對此頗有微詞,卻也無可奈何。比起南方的黎州和柳州,漠陽顯然要小了許多,但卻是南北方往來必經的重鎮,加上地處北方,民風人情開放不少,因而也顯得分外繁華,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你好象不想在這裡停留?”碰巧撞上一月一次的夜會,不寬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盡是叫賣討價之聲,在這種地方根本無法騎馬,我們只好下馬牽著,在人群中緩步前行。拒絕了一名小販熱情遞過來的玉器佩飾之後,我側頭望著昭羽,不解他隱藏在臉下的微微焦躁。
“當然,老頭連榜文都昭告天下了,難保他還想留著我這個不肖子,即便他會放過我,兄弟中也不乏喜歡斬草除根的人,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半路上,能夠早點到蒼瀾就多一分生機。”昭羽翻了翻白眼,似乎在嘲笑我的多此一問。
“也許從你一出曲水,就已經被跟蹤了,走再快又有何用,就算要死也有我陪著你,擔心什麼?”我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猶自愜意地左顧右盼,欣賞著三年未曾領略的車水馬龍,玉壺光轉。
“你?”那人微微斜睨著我,似有不屑。“我要一個連名字都不知真偽的人陪著我死幹什麼?”
我啞然以對,只得故作未聞瞥過頭去,秦驚鴻這三個字代表了一段被湮沒的過往,許多五味雜陳的感情,不提也罷。見我沒有答話,他也只輕輕一哼,意外地不再追問下去,忽而眼前一亮,我則趁機轉移了話題。“前面有間客棧,就在那裡宿一晚吧。”
說是有間客棧還真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