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扭曲著,咬著牙,深深地吸氣,再用那口氣把臉孔擠成一團豬肝色。抓著她抖動而冰冷的雙手,在她每次換氣深深地嘆息中,我慌亂失措了,有一種茫然無助的感覺。我疑惑那是面對生,抑或面對死的掙扎?是為了自己的繼續生存,而求生?還是為了下一代的不死,而拼死?
產鉗左比不對,右比也搖頭,剪一刀不夠,再剪第二刀,血流成盆,淚流如雨,妻的臉色突然轉為蒼白,就在此刻,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啼器——我一生聽過最動人的聲音。
我把血淋淋的孩子接過,送到旁邊的小臺子上,幫著護士擠眼藥膏,眼皮滑溜溜地,撥不開,護士大喊:“用力撥!傷不著的!你看頭都擠成尖的,過幾天也就會恢復正常!生命如果不堅韌,怎麼有資格來到這個世界!?
摟著那紫紅色的小東西,看她不停地嚎哭、掙扎,我突然對生命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上帝創造的最偉大的東西,不是萬物、不是宇宙,而是愛!我十分不合邏輯,甚至執著地認為,上帝在創造一切之間,先創造了母愛,上帝本身就是愛,這世界也就是由愛所凝結!?
確實的,隨著小女兒的成長,隨著自己不斷付出愛,身體裡好象有一個荒廢已久的愛的“水龍頭”,愈使用、愈通暢,源源不絕地傾瀉而出。
我的畫風變了!在過去的淒冷荒寒中,加入明亮的調子:洗衣服來的女孩、雨中垂釣的少年、遍地的黃花、滿池的新綠,都成為描繪的題材。
我的文風也變了,從過去的唯美派、田園派,發展出一種溫馨的筆觸。對社會的關懷提升了,對親情的體察敏銳了,感情則變得更為脆弱。過去對小孩不太注意的我,現在居然會去關懷每個見到的孩子,覺得他們個個可愛,哪個孩子不是在母親和他自己一番生死的掙扎之後,來到這個世界呢?
他們的額上都寫著愛!
我甚至對小小的種子,都懷有一分虔敬與尊重,它們不都代表著生命嗎?不也都是花朵們愛的結晶嗎?把它栽下去,它就代表著未來的元限——無限愛的綿延!
對父母的愛、子女的愛、植物的愛、昆蟲的愛、石頭的愛、山水的愛、故園的愛、全人類的愛,忽然之間,全被喚起。直到我秋天返臺前整理舊稿,才驚訝居然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完成了這許多愛的篇章。
書名“愛,就註定了一生的漂泊”,可以有多重的解釋。從被愛所創造,到這個世界來漂泊,乃至為心愛的事業,心愛的人,而不斷追尋。
有多少父母年輕時為了愛子女,希望他們能進入好學校、交到好朋友、吸到好空氣,而不停遷移?年老時又為了捨不得子女,千里迢迢漂泊到地球的另一邊!
生命是什麼?
生命是愛,愛就註定了漂泊!
愛是絕對的,沒有尊卑大小和品質之分,即使小動物的愛,也當被尊重;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能擁有偉大而無私的愛的胸懷,如同那位躺在路邊的浪人所呼喊的:“你們愛自己的家,你們睡在家裡面!
我愛這世界,我睡在世界的每個地方,你們都是我的家人,我愛你們!?
願我們的愛,都能如此無私地擴大、延伸下去!
願每個漂泊者都不孤獨!
深情八帖
於是:
我們乘著愛的船
渡過忘川之水
漂泊到這個世界
漂泊過愛的一生
又載滿舍不下的愛
漂泊到來世……
渡過忘川
嬰兒為什麼總是喜歡被搖呢?
美國的玩具店裡,有電動的嬰兒搖籃;愛斯基摩人的冰洞裡,有毛皮縫製的搖床;連去九族文化村,都在山胞的房子裡,看見藤子編成的搖籃。
是在母親的腹中孕育時,浮游於羊水,像是在水中搖盪,所以出生之後,‘搖’能喚起胎兒的記憶?
抑或在我們的前生結束之後,必要渡過‘生之川流’,飲過‘忘川之水’,才能進入今生,所以那搖,能喚起川流的回憶?
那麼,當我們祝每一位孕婦順產時,也蹲下身,對那腹中的小寶寶,說聲‘一帆風順’吧!
每一次,搖寶寶入睡,我都這麼幽幽地想……。
生之港
嬰兒人睡前,為什麼總愛哭呢?
她哭著、喊著,甚至又踢又的,難道在那餐夢中會有惡魔出現嗎?
抑或她怕跌回渾渾渺渺的忘川,又被註生娘娘帶走了呢?
她必是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