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殘缺彩塑。度母'注'塑像應為二十一尊,雖然斷肢缺臂,仍可看出當年的雍榮華貴,婀娜多姿。不知何時有人把殘存彩塑度母們的前額、心窩挖了洞。因為這些部位通常內藏經書或寶貝。壁畫中除規範的佛像、本生圖外,還有西藏腹地寺廟鮮見的乘騎各種鳥獸的神靈,人首蛇身像,無以名之似有情節的畫面,以肩背支撐佛座並支撐世界的各種力士像,牛頭鷹嘴鳥。世俗圖中有古格興建圖,當地歌舞,二牛抬槓,雜技馬術,狩獵,放牧,穿鎧甲持盾牌的武士——鎧甲盾牌與在遺址現場發現的實物一模一樣。而歌舞場面及動作,則是扎達人至今還在跳的“玄”。在文字不普及的古代,古格扎達人頑強地儲存本地傳統、解釋山川萬物起源、強調道德規範的方式,就以這種古老的玄舞儀式。只有特別選定的老人們才能跳,以口口相傳的歌詞一字不易地向後代重述其規定傳統。
護法神'注'殿在遺址最頂端。狹小黑暗,只能用手電筒照明。壁畫主體部分大多為密宗'注'男女雙修佛,畫風強烈潑辣。壁畫下端淋漓盡致地展現著地獄之苦:生前貪婪者、殺生者、淫亂者、行為不端者,各因其罪各受其苦,刀叢,油鍋,火海,各式刑具,慘不忍睹。邊飾則是一長排數十位裸體空行母。她們嫵媚優雅,儀態萬方,無一雷同。這是我在其它寺廟見所未見的。即使那些白麵、青面、紅面、藍面的雙身護法神,或清秀俊雅,或威嚴怖厲,因其構圖的繁複多姿,色彩的鮮豔明麗,也呈現一派光明。有關密宗的事體多神秘之處,瞭解箇中奧秘之人本來就少,又嚴禁洩露,所以越發神秘,我等不具備道業之人,還是少說為佳。
畫家韓興剛特意招呼我們沿山道步入一個小山洞,指點說那壁畫很奇特。果然,洞壁一排青色護法神之下,黑紅色的三角、海螺圖案組成的邊飾之上,有一約寬十幾公分的長條裝飾畫中,一全裸黑身黑麵人,雙膝彎,雙臂伸,疾行奔呼狀,紅色頭髮(或頭飾)十束直立各呈錐形,像海星觸鬚又像火焰熊熊。此人之前是一奔吼著的黑熊,之上為俯衝著的黑色巨鳥,之後上下並列的兩排依次為黑豹、黑狗、黑馬、黑驢、黑犛牛、黑野羊,一隻未見過的無名黑色無角獸、黑山羊、黑蛇,全都與黑人一個方向作賓士、咆哮狀。神情緊張、激烈、憤怒。這一行黑色靈異類之前,一圓錐形紅色之物彷彿某種祭壇,上方為日月,經幢,緊接著是一巨大的綴有三具骷髏的頭骨碗(內中一般盛血),另一側則是三位半裸天女扭胯伸足的舞蹈。
我把這條幅以遠、中、特寫拍了三張彩照,過後端詳了又端詳,總是不得其解。怎麼就覺得這類畫風在西藏既無傳統,亦無流脈,倒好像非洲的巖畫,又有一點古希臘雅典陶器上黑圖案的味道。
與古格壁畫同出一源的陀林寺壁畫也絕佳。就根本來說,那種乳房豐滿、腰肢纖細、胯部傾斜、肚臍顯露的菩薩像的的確確舶來風格。由於氣候與習俗、審美觀的原因,西藏人一定要給南方、西方來的佛像穿上衣服,越向東向北,佛像越敦實粗壯。大黑天神作為印度教三大神之一毗溼奴的第八個化身,本來身形苗條,到達西藏腹地已是五短身材,到達內蒙古時已作桶狀。韓興剛對陀林壁畫的異域風格百看不厭,此次充當導遊,越發興奮不已,聯想翩躚:“看這腰肢,多有韻味!這臍部的表情!看這群女像!上身正面,下身側面,大概有古埃及影響,但比古埃及還要靈活柔媚……這些鼓和長號,後來傳入衛藏,還有堆諧——踢踏舞,也由此傳向日喀則和拉薩,堆諧:上部之舞……這些木輪馬車,車上的貴婦人……對不起,我不能確定它們是當年扎達的交通工具,還是克什米爾一帶風景……”
在北京時,一位甘南(甘肅省)藏族青年桑吉扎西就曾談起,西藏西部早期藝術是否與古埃及藝術有相似之點。當年埃及文化輻射如此之大,蔭澤希臘、羅馬,而古羅馬東征時曾統治過中亞波斯,著名的曼陀羅藝術即是深受希臘雕塑影響的印度雕塑風格。遠至國內的龍門藝術都受其影響,西藏能不留下一些痕跡?桑吉扎西走遍了西南各少數民族地區,獨獨沒機會來西藏本土考察,他只是推想罷了。
韓書力則認為陀林壁畫中的側身正面像是伊朗細密畫特點,說不宜聯想埃及。但波斯(伊朗)曾於公元前六世紀滅古埃及,遙遠的埃及與伊朗細密畫有何淵源?無人解答。
陀林寺壁畫明顯直接受尼泊爾、克什米爾畫風影響,當地老人則說該壁畫均為西藏工匠繪製。其間關係待考證。
作為古格藝術生存之地的本土西藏,研究條件如此有限,真叫人無可奈何。一九八五年間,現任西藏美術家協會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