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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也少不了鍋、碗、瓢、盆掌勺的炊具。但還未來得及品嚐出在鍋碗瓢盆交響樂中家庭小日子的溫馨滋味,村裡開始吃集體食堂了。

吃集體食堂,是個新奇的事物,人們興奮異常。人們只須按村裡的吩咐去出工出力,幹集體的農務,而不用耽吃喝之虞。收了工村裡人簇擁在大廟裡,盡情地吃大灶,把肚皮都吃大了。

但吃了不到半年的集體伙食,大灶上的吃食卻突然清寡起來——人們吃不上乾糧,每頓喝稀可鑑人的大鍋粥。村民的怨聲頓起,出工不出力的現象成了一種公開的存在,農忙成了農閒,生產搞不上去,莊稼也長得很勉強。

入秋,收成大減;有限的幾囤糧食,斷了集體食堂的前景——為了能把食堂撐過年去,大鍋粥裡摻進了玉米軸磨成的粉,吃到肚裡感到疙疙瘩瘩,人們都得了便秘,苦不堪言。

收秋的最後一天,翁上元奉命到南溝收幾壠地瓜。那地瓜長得也不火,但從土裡剛刨出來,紫紅的皮上也泛著潤澤的光,讓人體味到地瓜肉那脆美的口感。翁上元用衣袖擦去地瓜皮上的泥土,一口咬下去,汁液濺出來,甜潤了整張乾渴的喉嗓。他不顧一切地吞嚥起來,不太長的光景,那被餓耷拉了的肚皮便飽滿得不能再飽滿了。

一種慵懶的甜蜜感覺使他睜不開眼睛,他倒在地瓜蔓上睡著了。

他夢見盪漾的海面上浮出來幾條大船,船上裝滿了白花花的饅頭;岸上成群的人瘋狂地呼喊著,叫大船靠岸。大船走得極慢,性急的人們便紛紛地跳下水來;在水上沉浮了幾下之後,便都沒了蹤影。他站在岸上望著沉下去的人影,驚駭極了。劉淑芳站在他身後,“人家都搶饅頭去了,你怎麼還傻站著!”他不敢說害怕,只是更躊躇遲疑。劉淑芳很生氣,一腳踹過來,“你給我下去吧,虧了還是個大老爺們兒!”他一頭栽下去,大喊一聲,瞪開了眼睛——

地瓜地上,劉淑芳果然咻咻地看著他。

“都開晚飯了,怎麼還睡在地裡。”劉淑芳說。

“我已經吃飽了,回去不回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吃啥了?”

“吃地瓜。”

“你真是個背時的貨,今天晚上改善伙食,吃精粉撈麵。”

聽到精粉撈麵,翁上元的口涎出溜地流下來;但他溜圓的肚腹不給他爭氣——上邊想吃,下邊脹滿,急得他直跺腳。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好,半年多了,才有的一次麵條啊!”翁上元急得居然流出淚來。

“看來就只有一招兒了。”

“啥招兒?”

“往外摳。”

翁上元便依著劉淑芳的招數用指頭往外摳。但只是乾嘔,並嘔不出東西來。整把指頭都摳進去了,依然如故。

翁上元,眼白翻著,臉子扭曲著,一派受難之相。

“我剛吃飽,肚子有些沉,我給你屙一泡。”劉淑芳說。

“你屙一泡有什麼用?”翁上元迷惑得很。

“叫你聞一聞。”

翁上元恍然大悟,“那你就快一點屙!”

劉淑芳便蹲下了。翁上元迫不及待地湊上去,盯著那兩片白白的臀尖。

物質終於生產出來。那是好吃食釀出來的新鮮貨,味道銳利,直直地刺進翁上元的七竅之中。翁上元感到了一陣窒息,但待那瞬間的窒息像塞子一樣被翻騰的酒液衝開一樣,翁上元腹內的物質噴薄而出——

吐出了今天的地瓜。

吐出了昨天的玉米軸粉子粥。

吐出了母親連同血脈一併給他的生命汁液。

……他把自己吐空了。把自己吐成一條裝裡撈麵的口袋。

到了公共食堂的大鍋前,眨兩眨眼的光景,這條口袋便被面條裝滿了;又圓圓地鼓起來,鼓得不能再鼓,如果再輕輕地敲一下,這張鼓面就會豁地爆裂開來!

翁上元捏著喉嚨挪回家去,偎進炕角的旮旯便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就如此這般,他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當他終於可以活動活動肚腹,慢慢地站起來的時候,公共食堂宣佈解散了。

公共食堂散了以後,開始以隊為單位按勞決算。所謂按勞決算,就是每天到隊裡幹一天的活,叫出一個工;出一個工,精壯勞力記10分,婦女勞力記7.5分。每戶有個工分冊子,每晚到隊部由會計給各戶記分,記到年終,算出總分,按總分結算出現金。按工分結算,就要有個分值;年景好,隊裡收入高,分值就高。但後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