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雨季來臨了。雨下得很抒情。
沒有雷聲,沒有閃電,天也陰得不沉;即便是連綿地下著,也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人並不感到壓抑,情緒也沒那麼憂鬱,從每戶人家的視窗照樣能聽到歡快的笑聲與呻吟。雨水把石板小路沖刷得異常乾淨,雨靴子踩在上面竟感到心疼,多麼清潔的一個世界啊!
翁上元開啟油紙傘想到各戶串串,聊聊心跡,梳梳心路;雨天聊天更能親近感情。劉淑芳說:“大元去南先生那兒了,二元又上了原嶺他姥姥家,你又走,就扔下咱一個婦人,覺得陌惶,不由自主地犯愁。你就那麼落忍,你還走,哼!”女人的心有一團怨艾。也是,那些親熱得有些拈不開的漢子婆娘,在雨天總是依偎在一起;農事之下的男女選到雨天迫閒,以為是巴望不得的好事。翁上元的心被牽動了一下,把雨傘擱下,“不走就不走。”
“上元!”劉淑芳歡快地叫了一聲,透著無限的感激。
翁上元笑了笑,“就屬這娘們賤。”
“誰讓咱淘生個娘兒們著哩,總想找個依靠。還在地上愣著啥,坐到炕上來吧,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似的。”
翁上元上了炕,身子靠在被垛上,腳伸到劉淑芳蓋腿的那條毯子裡,竟碰到了劉淑芳的光腳;翁上元心裡動了一下,那隻腳上有他用碎碗茬子劃出的傷痕,傷痕結了長長的蛐蜒般的紫痕。他生出一種隱隱的愧疚,讓他溫柔起來。“也不走了,跟你說個啥?”他說。
“想說個啥,就說個啥,嘴在你身上長著。”劉淑芳說。
“咱小三埋的那個地方,被雨淋不著。”翁上元說。
“知道。知道你上心得很;有這個,你就別踹咱那?(屍從)脾氣上來就踹;踹失了兒女,你就造孽吧。”
“造孽,造孽。”翁上元真誠地說。
“不過這倒好,省心。這家裡除了還能吃個肚兒圓,剩下啥都沒有;閨女不像小子,花兒似的,你拿什麼打扮她呀。”劉淑芳的話,又寬了翁上元的心。
農家夫婦難結死仇,道理可能就在這裡。
“咱還能蹬得動腿,以後再揍一個吧。”翁上元說。
“揍也白揍,咱不給你生;拖拉一個崽子容易?那罪早受夠了。”
“不生就不生,過兩天清淨日子也好。”
“咱三嬸兒孤孤寡寡地一個人,也挺可憐的。”劉淑芳突然說。
“哎,你不說我倒忘了,村裡給三叔還記著工呢,他算因工犧牲;去年的錢都算出來了,在會計那兒,趕明兒給三嬸送去。”翁上元說。
“咱是應該多上她那兒走動走動,要不,就太不近人情了。”劉淑芳說。
“走動,走動。”
“走動的事兒,是咱婦人的事兒,你甭瞎掂記。”
“那為個啥?”
“三嬸兒是個風流婦人,眼神能淹了男人的心;你去走動,再走了樣,可就好瞧了。”
“真是個婦人,心眼小,頭髮長見識短,眼皮子沒有蛋皮子高,怎能那麼看人哩?”
“這男女的事,真說不準,長點心眼兒好。”劉淑芳說。
“你有那個經驗,你懂。不過,就憑這,咱也得走動走動,看三嬸兒勾引咱不?她要不勾引,咱勾引她,也摸摸她的奶子,讓三叔在地底下難受難受。”翁上元嘻笑著說。
“那你更甭去,你要去我就跟著,白天夜裡咱都跟著!”
翁上元哈哈大笑,“這日子!”
“呃,咱說點兒正經的。”劉淑芳說。
“啥正經的?”
“咱翁七妹都二十大幾了,還不給她找個婆家?”
“那是她自己的事,當哥的管不了那麼多。管多了,落下埋怨,犯不上。”
“你瞧她看上誰了?”
“她誰也沒看上,咱自己的妹子咱最清楚,她眼光高,村裡的後生她一個也看不上眼。一個一個的都差不多,沒一個新鮮的。我要是一個女的,也看不上那些人。”翁上元說。
“那她的婆家可就難找了。”
“由她去吧。找不到婆家,咱把二元給她,給她養老。”
“你對你的妹子倒真是上心。”
“誰讓她是我妹子。”
“你看她是不是對南先生有點意思。”
“人家那是學文化,甭瞎說。”
“懸。”
“你就省點心吧,一閒下來你就難受,叫你閒——”男人的手一下子就插到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