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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

南先生便迷惑地伸長脖頸,“你要說什麼?”

村姑笑著湊過去,又一個吻親到他那張大白臉上。在他無措間,村姑已嘻嘻笑著,嫋著身子走了,毫無負擔的樣子。

南先生卻有負擔,頹然地坐在地上,“這叫怎麼回事呢?”

翌日的晚上,人家還沒來上課;不讓他費心,人家主動把翁大元帶來了。

課上得依然好,又到了告別的時分。沒等村姑倚門送秋波,南先生早攢了夜狸子的步子跨出門去。“大元,等等我,我去你家拿報。”

報許久才拿回來,估計那影子也早杳去了,便急急地推門而進。那影子卻從門後閃了出來,一個吻又準確地親到那張大白臉上。想嗔斥一聲,人家的影子又嫋娜得遠遠,他無從嗔斥。

“完了,完了!”他無感覺地躺在炕上,報紙從手臂滑落到臉上,把他的表情覆蓋了。那報紙窸窣地抖著,那個讀者是哭呢,還是笑呢?天知道吧。

他不能再承受了,轉守為攻。

再一個晚上,當兩個學生結伴而來的時候,他說:“今天晚我教你姑姑《哭眉阝子》,你就歇一天好不好?”小兒知趣,竟說好。待夜狸子走遠了,他把一樣東西遞給她。

她接過來一看,竟是尹文的照像。

她竟呵呵笑起來,“長得真好看,可惜是個蛇蠍美人兒!”

南先生愕然,“她是我妻子。”

“別欺哄人了,她早把你甩了。”竟說。

男人便更愕然,“你怎麼會知道?”

“知道就是了。”

“我可是還戀著她。”

“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我可是跟你說正經的。”南先生口氣莊肅。

“咱也沒有耍腔鬥嘴。”翁七妹表情認真。

“我比你大。”

“大十二歲零八天。”

“我是一個右派,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平反。”

“咱不管什麼右派,只知道找一個能看得上眼的男人。”

“將來拉回城裡挨鬥怎麼辦?”

“咱跟你去。”

“那你會受欺侮。”

“咱受著。”

“我可擔當不起。”

“咱落忍。”

“一個落忍怎了得,關係到人的一生。”

“橫裡都是一輩子,顧不上恁麼多。”

“將來有孩兒怎麼辦?我自身都難保。”

“有孩兒咱養著,不用你操心。”

“右派的孩兒可沒出路。”

“大不了又多了一個種地的。”

“你真固執。”

“山裡人都這麼認死門。”

“我地位變了,把你甩了怎麼辦?”

“你不會。”

“要是會呢?讀書人都心眼兒活泛。”

“我就等,等你回心轉意。”

“要是不回心轉意呢?”

“還是等,等你老了,花花心思就收斂了。”

“你怎麼就單單看上我?”

“這是命。”

“什麼是命?”

“命就是明明知道不受用的還得受用,明明知道得不到的還想得到,明明知道不牢靠的還想牢靠。”

“你真是怪。”

“連我自己都覺得怪。”

“我真是說服不了你。”

“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你怎麼這脾氣。”

“胎裡帶的。”

“本性裡的不一定就好。”

“好不好的沒想過;下不下雨在天,種不種地在自己。”

“天要是不下雨呢?”

“地種過了,也就甘心了。”

“就不後悔?”

“我爹說過,人生下來就不該後悔,後悔不如不生。”

“你讓我怎麼辦呢?”

“你好辦,不躲躲閃閃就好辦。”

“容我想想可以麼?”

“我又沒逼你。”

“你還沒逼,都快嚇死我了。”

“嘿嘿,你們讀書人屬核桃仁的,不榨不出油。”

“你該回去了,我出油也得慢慢出。”

“天是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也甭送,路咱比你熟。”

“走好。”

“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