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地鬧不清楚,結果只好屁股再挨一頓打,然後讓你上床睡覺了事。
這就是爸爸幫我做功課的方式。他希望我做個好學生,將來好成為一個“人物”。不管怎麼說,爺爺倒是一個很有錢的人,他從前甚至有一個印刷廠和一家報紙,當然還有其它許多財產。可戰後,他的財產全部被民主德國徵用了,他當時居住在東德,所以至今每當爸爸認為我在學校的學習不行就會大發雷霆。
今天我還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某些夜晚的細節。有一次,有一道作業題要求我們在算術本上畫出六座房子:寬6格,高4格。我已經畫好了一座,並且完全知道該怎麼畫下去。突然間,爸爸坐到我的身邊,他問我下一幢房子應該從哪畫到哪,我因為害怕而沒有數好格,只好隨便回答。當我一弄錯,他就立即給我一記耳光。當時,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我再也說不出任何答案來。這時,他氣得站了起來,朝著帆布雨衣那邊走過去。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拿起那根支撐雨衣的竹棍,嗨,一股腦兒就朝我的屁股打過來,一直打到我的屁股露出來才罷休。
每當一上桌吃飯,我就害怕起來:只要我弄髒了什麼地方,那就是一場哭啦,我要是碰倒什麼東西,那就得小心自己的屁股。我連碰一下我的奶杯都感到害怕。我幾乎每頓飯都提心吊膽,生怕闖出什麼禍來。
每天晚上,我總是很客氣地問爸爸是否出去。他經常晚上出去,而留下我們母女三人,這可算是最痛快的時刻,因為我們可以過上一個安寧的夜晚。可當他一回來,事情就常常不好了。他常常是喝完酒才回家的。只要一點點藉口——比如說我們的玩具或者衣服沒有擺整齊——他就會小題大作,火冒三丈。爸爸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過日子最要緊的是井井有條!”有時候他要是半夜回來,一看我們的東西擺得亂七八糟,他就會把我從床上揪起來打耳光,然後就會輪到我的妹妹。接著他就會把我們的東西全扔在地上,限我們在五分鐘之內把全部東西整理得整整齊齊。我們常常無法辦到,於是,他就要重新對我倆亂打一通。
媽媽常常站在門檻上,忍氣吞聲地看著我們捱打。她很少敢於替我們辯護,因為爸爸也打她。只有我那條狗阿薩斯,倒是常常上來居間調停。它用一種訴苦般的聲音呻吟,兩眼充滿無限的憂傷。還是它最懂得使爸爸恢復理智,因為爸爸和我們一樣也非常喜歡狗。有時候爸爸也會叱責它,不過,他從來也不打它。
儘管如此,我還是尊敬和喜歡我的爸爸。我覺得他和別人相比還是強得多。我雖然怕他,但我覺得他的舉止仍然是正常的。克羅比小區的其他孩子並不比我更好受。他們有時候眼睛都被打腫,連他們的媽媽也不能倖免。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小孩的爸爸喝得酩酊大醉,像一堆爛泥似地躺在大街上或遊戲場上。而我自己的爸爸也沒有喝醉到這個樣子。我們有時還看到一些傢俱從視窗飛出來,摔碎在街上,妻子大喊救命,甚至把警察叫來。在我們的家裡,情況還不至於如此嚴重。
爸爸經常責備媽媽花錢太多,其實是媽媽掙錢養活我們全家。有時媽媽也和他頂嘴,她說是爸爸的那些狐朋狗友的酒會。他的那些女人,還有他那輛汽車,才是填不完的無底洞。這麼一來,他們倆就得動起手來。
爸爸的那輛“波爾什”牌汽車可以說是他在世界上最心愛的東西。他天天把他那輛車擦得光亮如鏡。在克羅比小區裡爸爸的這輛“波爾什”肯定是獨一無二的。反正我還沒見過哪個失業的人會開著一輛“波爾什”。
當然,在這個時候,我還不懂得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幹嗎三天兩頭的發脾氣?只是到了後來,當我和媽媽說話多了一點的時候,我才琢磨出一點點道理來。原來只是爸爸能力夠不上。他曾經有過雄心壯志,可是連連失策,一事無成。正是因為這個,爺爺才一直瞧不起他。在媽媽和爸爸結婚之前,爺爺就提醒過媽媽。他把他的兒子說成是無賴貨。原來爺爺還把希望寄託在爸爸身上,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把家境恢復到被徵用以前的那種顯赫的光彩。
要是爸爸沒有遇上媽媽的話,也許他早已當上一個什麼財產保管行政官——當他們認識的時候,爸爸正在做考試的準備——並且將會有一個養狗場。可惜當時媽媽懷上了我,他也就只好中斷學業而娶了媽媽。從那以後,他肯定認為媽媽和我是導致他失敗的喪門星。如今,在那些他最嚮往的東西中,只剩下他那輛“波爾什”和幾個能說會道而無所事事的朋友。
他不僅憎恨他的家庭,而且根本就把我們撇在一邊。他竟能使他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他是個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