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燭,命人送近些酒肉,拉過牛皮墊招呼李燼之一同坐下,笑道:“年歲都一把了,哪兒還有勁頭折騰這個。我只想太太平平地保全這幾千口人,下半輩子也就夠了。”
“褚兄正當盛年,此時便言收刀入鞘,未免為時過早。”李燼之微微一笑,探手拔出擱在一邊架上的長刀翻來覆去端詳著,驀地一揮,在左手食中二指上狠狠一抹。褚天養吃了一驚,尚未叫出口,卻見他起身大步跨到疆域圖前,左手雙指沾著血跡,飛快在圖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圈,又在中間直上直下隨手塗抹,轉身道:“這才是新圖應有的樣子。”
褚天養如遇雷擊,怔怔看著這囊括平江與七月河、圖倫丘、納爾坎溝之間延展千里的大片土地,各零散小族間的界限被血跡模糊,混為一體,橫亙於風燎之間。他渾身冒汗,血一陣陣往頭上湧,眼前也微微模糊起來,似有什麼塵封許久的東西忽被人一鍬掘出,見了天日,突如其來的陽光晃得他頭暈眼花,無法直視卻又不甘移開視線。
李燼之繼續以指血在圖上做著標註,一面急促說道:“褚兄選了雙頭堡為築基之處,選得好!雙頭堡地處風、燎、釋盧之間,南通北照關,北臨七月河,東有平北草原畜牧之利,西有納南溝谷藏身之便。進可攻,退可守,宜牧、宜耕、宜貿、宜戰,天生便是建國立業之地!”
褚天養被這“建國立業”四字震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提起酒壺“咕咕”灌了兩口,重重往几上一磕,沉聲道:“建國立業,說得好!只可惜啊……”
“只可惜,”李燼之接道,“燎人逼壓甚緊,風人又忙於內亂,無力相助,使你左右逢源,夾縫求活的路子越走越窄,莫說一展宏圖,便連立足之地也終於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褚天養自嘲一笑,搖頭道:“寧兄弟也覺得我走錯路了?哈哈,什麼建國立業,什麼雄踞一方,什麼為風之屏,為燎之盾,兩方皆相親厚而不敢辱!呸,痴人說夢!”
“錯,絕非痴人說夢!”李燼之回到幾前坐下,微微傾身,斷然道,“褚兄識見高遠,胸有溝壑,又有仁厚之心,足堪為一方之雄,只可惜時運不濟,這才消磨了英雄志氣。”
褚天養定定望著他,嘴角輕勾,晃晃酒壺道:“我這點痴念,連大哥都只當是笑話,難得今日有人願聽我一吐塊壘。寧兄弟,我敬你!”
李燼之接過酒壺仰頭飲了幾口,一抹嘴道:“褚兄時運不濟,無非在一條,便是風人無心北顧,燎人有意南侵。而如今,這情形卻變了。”
褚天養眼神一動,似有些疑惑,半晌方道:“寧兄弟的意思是……”
“褚兄的時運到了!”李燼之斬釘截鐵地點頭,“燎邦東西開戰,兩大首領都落入我手,此役之後,重則分崩離析,輕亦元氣大傷,至短三年五載之內,恐怕都騰不出手來為難雙頭堡。狐子平素霸道,在平江沿岸積怨極深,一旦勢弱,勢必牆倒眾人推。只是沿岸多是小股流民,不成勢力,需有人收納統領。褚兄昨晚一戰力挫燎兵,不日重回雙頭堡,自有敗兵潰眾替你宣揚,這威名已是立下了,不妨趁勢大膽外擴。先佔列宿之地,把住通往釋盧之途徑,以你之棉麻器具,換他的米糧鹽鐵,待底子厚實,便可西取納南溝谷,以為西出之口。此兩步一成,便已有了立國根基,任誰也不能輕侮。其後再沿江西進,收納諸方勢力,廣開邊貿,盡取平江之利,一朝富庶,自有民眾蜂擁而至,如滾雪成球,不出五年,風燎之間必定多出一個煌煌昭昭的雙頭國!”
褚天養心神劇震,愣愣看著他,只覺渾身燥熱,口舌乾澀,腦中一片暈眩。眼前燭火跳躍,微光暗影,疆域圖上褪色的墨跡與鮮明的血色歷歷閃過;鼻端縈繞著濃烈的皮革味、燻人的煙火味、微酸的奶酒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一切混沌而昏昧,猶如夢醒之間,非真非幻。許久才覺神志一絲絲抽回體內,他忽地抬起眼,神情熱切地盯著李燼之,促聲道:“寧兄弟所言,須有一個前提。我勢力未成,若風境不寧,縱然燎邦勢弱,我也難以獨抗,邊貿、富庶更是無從談起!”
李燼之微微一笑,答道:“風境必寧!”
褚天養目光灼灼,傾身湊近,問道:“你當真是永寧太子?”
李燼之不置可否地一笑,問道:“褚兄以為呢?”
褚天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半晌,驀地仰頭大笑道:“兄弟國器之才,縱非太子,又何妨為帝!有兄弟在,風境必寧!好,這一鋪,我便壓在兄弟身上!”
“風境上下皆征戰已疲,人心思定,縱不是我,也有別人,天下一統之日不遠了。褚兄這一鋪,絕不會失手。”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