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見對面軍中有人排眾而出,朗聲道:“在下大顯皇帝麾下,來的是雙頭堡兄弟?敢請褚老大出來一見!”
李燼之一聽聲音,認得是裴節,不由一訝,尚未出聲,褚天生已高聲笑道:“原來是裴大公子,褚某久仰,不想有一日能與大公子連手一戰!”
中間兵士見首領搭上了話,便讓開一條路。兩方走近,楊守律一眼瞥見一眾人高馬大全副鎧甲的將領中夾著一名纖瘦女子,頓時眼中一亮,打馬飛奔過去,揮臂叫道:“棹姐!”
對面女子顯然也是一訝,驚呼一聲:“守律!”也打馬上前。
楊守律奔到近前,看清顧南城也坐在馬上,偎在楊棹雪懷中衝他揮著手,不由大喜,跳下馬一把接過她,貼在臉上蹭著,笑道:“小南城,你可回來了!”
顧南城多日不見,頗見清瘦,眉宇間也似有些抑鬱,見了楊守律,初時還笑得開心,旋即又面色一黯,有些委屈地望著他,認真問道:“九叔公可是來救我們的?”
楊守律見她神情怪異,不由心痛,輕輕拍著她道:“南城受委屈了,沒事,九叔公在這兒。”
顧南城固執地盯著他,仍舊問道:“九叔公可是來救我們的?”
楊守律見她問得古怪,訝異地瞟一眼楊棹雪,見她面上也有些為難無奈之色,連邊上的裴節神情也頗尷尬。他不明所以,只得先點頭答道:“九叔公自是救你們來的。”
顧南城一聽,忽地撲簌簌流下淚來,回頭倔強地盯著楊棹雪,大聲道:“我說九叔公會來救我們的!”
楊守律愈發摸不著頭腦,皺眉問道:“南城,怎麼了?可是怪九叔公來遲了?”
忽聽身後一人笑道:“守律兄猜不出麼?自是有人為求脫身,不擇手段了。”
裴節一聽這聲音便覺耳熟,抬頭望去,但見李燼之自黑暗中緩緩策馬而出,不由心神大震,驚呼道:“是你!你怎麼……”
楊守律聽他語中對楊棹雪等人頗有嘲諷之意,立時眉梢一挑,冷聲道:“你什麼意思?”
李燼之不溫不火的目光淡淡自裴節一行人身上掃過,微微一笑,問道:“被困雙頭堡的一共四人,楊夫人和南城妹妹在這兒,敢問容王妃和方入照在哪兒?”
楊守律一怔,這才醒過神來,眼光一掃,見裴節隊伍中果然不見王落與方定楚,微微一訝,問道:“可是自回融洲去了?”
裴節眼神閃爍,含含糊糊應了一聲。楊守律見他神情不對,知有隱情,正待追問,卻聽李燼之道:“眾位兄弟也累了,咱們別在這乾耗,先安頓下再說。不知褚老大可願收留裴家兄弟歇一晚?”
褚天生先前一直聽得雲裡霧裡,終於聽到話題轉回自己身上,立刻拍著胸脯道:“這個豈有二話!大公子不嫌棄,想留幾日都行!”
裴節見李燼之岔開話題,也鬆了一口氣,忙應道:“多謝褚兄厚意,那便叨擾了。”
一行人回到柴塔窩子時已近黎明。裴節麾下一路奔波,皆已疲累不堪,各自尋了地方倒頭便睡。雙頭堡眾人卻因狠狠勝了燎人一場,興奮不已,連夜殺牛宰羊擺酒慶賀,直鬧到天光方各自散去。
褚天養回到帳中躺下,心中卻有所掛懷,既有興奮,又有焦慮。輾轉難眠,索性一躍起身,正欲出帳,一掀簾卻赫然見到李燼之站在外頭,不由一怔,尚未開口,卻見他微微笑道:“褚二哥若不累,可有興趣聊聊?”
褚天養側身一請,笑道:“求之不得。”
李燼之一入帳,褚天養便見他背後揹著包袱,不由一訝,忙問:“寧兄弟要走?”
李燼之不答,卻望著帳壁上所繪一幅二丈餘寬的疆域長圖,問道:“這圖對風燎之間大大小小族群分佈描繪甚詳,放眼平江兩岸未必找得出第二幅,敢問可是褚二哥親手所畫?”
褚天養藉著簾縫中透進的些許天光,望著大半隱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的疆域圖,眼中光影明滅,輕嘆一聲,低頭笑道:“年輕時折騰的玩意兒。我在燎邦做過馬奴,在鳳陵山做過獵戶,在平江上劃過黑船,在釋盧販過鹽鐵,平江沿岸,那是踏遍了的,同各路人馬多少打過交道,各地土話也都來得幾句。如今過了十來年,這上頭的小族早已大半泯滅,或是歸風,或是歸燎,或是自家內亂,或是互相吞併。這圖,也早已做不得數,只能拿來扎扎帳包了。”
李燼之轉身望著他,眼中神采湛然,問道:“這圖過了時,褚兄便無意再繪新圖麼?”
褚天養指尖輕輕一震,似是被人窺見了深藏心中的隱秘,忙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