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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本人,就算別人再怎麼懇求,他也不會把速度降下來。如果身邊的朋友們真的被嚇到了,希爾會變得越發心滿意足。

恐怕再沒有比希爾更看重友情的人了,所以才有以上跌宕起伏的轉換。在希爾住所的電冰箱上,所有的顯要位置都貼滿了他與老朋友們的合影;給他打電話的人、他的訪客以及他的密友們有很多都是在上小學的時候就結識的。以下情況並非偶爾為之:如果他的美國朋友們有孩子在倫敦上學,無論是遇到了生活中的困難還是害了思鄉病,希爾一定會放下手中的事情,火速前去救援。希爾不太擅長勸解別人,不會和別人進行觸及心靈的交談,人們很難想象“來好好兒跟我說說吧”之類的言辭會從希爾的嘴裡冒出來,希爾最擅長做的是把旅行和探險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它們所帶來的愉悅能夠將憂傷陰鬱的心情掃除乾淨。

如果用一幅繪畫來隱喻希爾的才華,那將會呈現出奇特而又很不均衡的面貌。畫面當中是亮麗的摩天大樓,但它們的周圍緊挨著的就是成片的空地和廢棄的倉庫。希爾是個天才的模仿者,但是在學習語言方面卻不可救藥。他最大的本領在於他擁有超凡的記憶力。幾乎任何事情都能勾起他心中的往事,這些往事中包含了當事者的名字、事件發生的日期,以及逐字逐句地引述當時的對話。

希爾並不嘮叨,不像有些雞尾酒會上的話匣子們那麼讓人生厭。與之正相反,希爾在與人交談時的典型特徵是思維跳躍,前言不搭後語,很少有人能夠理解其中究竟有怎樣的關聯。譬如旁人談論起當今的政治問題,希爾很可能會截住話頭,大談喬治?華盛頓在法印戰爭①中的業績;而當別人隱晦地提及當下正有某位名人捲入官司接受審理時,希爾的反應可能會是背誦一段影射英國唯美主義詩人王爾德被捕的打油詩。

6 藝術拯救者(3)

希爾是個愛憎分明的傢伙。規則與精確是他所討厭的,歷史、藝術和地理則讓他著迷。邏輯學對他來說猶如緊身衣,而數字則與官僚主義結成了盟友關係,一併成為他的死敵。希爾在講話中根本不會使用諸如“百分比”、“平均值”之類的詞,就像內閣要員根本不可能在晚宴上張口罵街一樣。

就連同僚們使用數字描繪藝術犯罪的狀況都會撩撥起希爾的火氣。“那都是胡扯,”他抱怨道,“人們總是在談論那些難以置信的數字,但你們看到的所有這些數字全是拼湊出來的。在警方的統計資料當中,有價值的藝術品與那些從露天市場的射擊攤位上贏來的地攤兒貨沒有任何分別。”

希爾會毫無預兆地突然陷入沉默。上一刻他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著他所崇拜的英雄人物、十四世紀在義大利作戰的英國僱傭兵約翰?霍克伍德爵士,以及爵士希望去世之後讓烏切洛② 為他繪製的肖像的事情,然後,突然之間希爾就變得無聲無息。在駕車外出的途中,希爾甚至可能會在車流中停下,緊緊攥著方向盤,陷入靜默,周圍只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偶爾他會評價擋他道的人的屁股幾句。倘若是與朋友吃晚餐,希爾會停止交談,哈欠連天——就算是才晚上九點——宣稱自己累散架了,必須回家睡覺。

要是趕上希爾情緒好,他的個人好惡就會壓制不住地表現出來。他不會僅僅滿足於告訴大家,他的某位朋友比另外一位朋友的人緣兒好得太多了,而是繪聲繪色地用形象的比喻來闡釋自己的說法:“要是弗蘭克去世了,他的屍身會被安放在一條燃燒的小艇上,然後駛向大海;勇士們會在灘頭列隊敬禮,在他們的身邊,是哭泣的婦女和孩子們;但是可憐的喬治就得土葬了,就算他的屍身在那冰冷的棺材裡放個響屁,也沒人能聽得到。”

在不是特別興奮的情況下,希爾喜歡較為含蓄的表達方式。他經常回憶自己當兵時的很多同伴,那些人“接受了法院提供給他們的就業機會”,其實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法官給了他們一次選擇的機會,要麼去參軍,要麼蹲監獄。

希爾身上的孩子氣相當濃厚。在他看來,打雷挺好的,要是配上閃電就更好了;去郊外遠足很不錯,要是再有什麼由頭能讓他追趕一輛已經開動的巴士,並且跳上車,那就更爽了。即使只下了一英寸厚的雪,也給了希爾藉口,他會穿上大衣、紮好頭巾、戴上手套、換好靴子,猶如要去南極洲探險一般,隨後他就穿著這麼一身行頭,跑到秋園①去了。

就算是名不副實的冒險,諸如打雪仗之類,也比完全沒有冒險好得多,但是希爾可不是沃爾特?米蒂②,他每日的工作當中照例要對付那些“報復心強、狡猾、粗野的竊賊”,對於希爾來說,那些危險不是損失,而是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