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的,他們也自知斷無生路,正引頸就戮之際,努爾哈赤忽然問道:
“你們中有識字的沒有?”
范文程忙大聲說:“罪民乃是明朝生員。”
努爾哈赤大喜,下令將這十七人全免死,且讓他以包衣的身份在營中聽用。
原來努爾哈赤自薩爾滸之戰,大敗明軍四路大軍後,早已雄心勃勃,有志問鼎中原,因此,他極需懂漢文的人才,范文程世居瀋陽,不但能懂滿語,漢語且是他的母語,四書五經更是爛熟於胸,是努爾哈赤心目中的能人。
於是就憑著這秀才的頭銜,他不但得保首領,且連同伴的命也保住了。
這以後,太祖又代他交了贖金,他遂以自由人的身份正式出仕清國,為清兵徵朝鮮、徵蒙古屢出奇謀;又因他文筆極佳,得代大汗起草書檄,幾年下來,官至秘書院大學士,進爵至二等甲喇章京。
這以前,范文程極受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信用,作為一個漢人,他得以參與密勿,常一人奉召與大汗密談至深夜;到皇太極時,他更是被倚為腹心,每遇大事,眾臣議決不下,請示皇太極時,皇太極必問:此事範章京知道嗎?若回答說:不知道,皇太極必說:何不與範章京商量?
皇太極重用范文程,多爾袞也視范文程為智囊,對他十分恭敬。眼下他來到正廳,遠遠地看見范文程鵠立於儀門外,頭戴孔雀花翎,身穿正一品文官補服,立在門前,威嚴而不換恭慎。
多爾袞猛然記起,漢人官場禮節是主隨客便,來客時,客人若是著的公服,則主人也須著公服;客人若便服來拜,則主人也可改著便服。原以為新年新歲,范文程會要隨便些,不料也是如此認真,心想,這范文程真是個講究禮儀的人,這以前雖受先帝寵信,但他從不恃寵而驕,就是在諸王及各大臣面前,禮節上也從不含糊。比較起來,他們作為遊牧民族,君臣、父子、兄弟之間,於禮法上很隨便,眼下自己身為議政王,有志移風易俗,改革舊章,那麼,就應該率先垂範,處處留神,小事也不放過,不能讓這班漢臣看笑話。
想到此,他趕緊轉身回去換公服。
不錯,范文程只是來給睿親王拜年的。正月初一,他伺候皇帝、眾親王舉行過大朝儀,滿人的習慣,這天要祭堂子,漢人無須參加,於是,皇帝在諸王隨侍下祭堂子,他便奉旨代表皇帝,分別依次祭祀孔子、春官及諸神,到初五才有時間出門拜年。
睿王府是他拜的頭一家,他還要分別去拜鄭親王、禮親王及英、豫諸王爺、貝勒,所以見了睿親王后,只略說了幾句祝福的話便準備告辭,不想睿親王卻一把拉住他說:
“坐,坐,範先生,既然來了,多坐一會無妨。”
范文程說:“王爺府上像是有事,微臣就不打擾了。”
睿親王臉上不由微微發燙,知道瞞不住了,便說:“沒關係,那只是奴才們在唱秧歌,我們滿洲,本有正月十六‘走百病、脫晦氣’的習俗,或男女出遊,或聯秧打滾,入夜尤多,不過,這些關外的民間小調,畢竟不如中原正音,難登大雅之堂。”
不想范文程卻說:“是嗎,秧歌之戲,不但中原各地有,就是江南也有的。不過,不叫唱而叫扭。”
睿親王一聽江南也有唱秧歌的,這才鬆了一口氣,忙說:“啊,孤還以為這只是我們東北才有的陋習呢。”
第62節:1 潛龍勿用(3)
范文程對睿親王的心事是摸透了——眼下的大清,這以前還稱大金汗國,尚只是一個穴洞而居的遊獵民族,刀耕火種,茹毛飲血,比中原地區不知要落後多少,後來,太祖努爾哈赤龍興建州,篳路籃縷,白手起家,只兩代人功夫,不但剿滅各部,統一滿洲,且臣服蒙古、朝鮮,攻掠中原,稱雄一方,連大明朝關外的土地,也大多落入他們手中;到了太宗皇太極手中,更是數次進關,深入內地,打得堂堂大明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今天,睿親王以議政王的地位,早已立下滅明朝、定中原的大計,在睿親王眼中,論武力,明朝處處不如大清,但說起詩書禮樂,滿洲卻不如中原遠甚。所以,睿親王在他們這些漢臣面前,提到文事,總有幾分自慚形穢之感。為此,他不但開設漢學,提倡皇族子弟向漢人學習,自己更是拜范文程、洪承疇等漢人為師,亦步亦趨,言必信,計必從。范文程看出睿親王有心向化,便時時向他灌輸這些。
眼下睿親王為解嘲,便說:“不意秧歌這種小玩意江南也有。”
范文程忙說:“據臣所知,中原各地,雖有十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