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上輩子混跡軍營的時間很長,對這樣的氛圍倒也不覺得難以接受。
有小廝進來奉了茶就主動退了出去。
褚潯陽捧著茶碗漫不經心的四下打量。
延陵君大概也能揣測到她的心思,就神色微苦的開口道:“據說父親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可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他的整個人就變了。這麼多年,我沒在他的身邊,他們說母親去世之後,他就親手焚燬了和母親有關的所有東西,自那以後,也再就對和母親相關的事情隻字不提。這間屋子裡,已經沒有任何母親存留下來的痕跡了,他大概是真的很怕回憶起那些往事吧。”
少年時候的榮顯揚,是個風采絕佳的翩翩公子,學識淵博,文武雙全,待人也是收馳有度,平和有禮的。
誠然,延陵君所說的這些,也不過是從小照管他的嬤嬤口述的,自他懂事起,見到的父親,就是如今的這個樣子。
他依舊學富五車,文韜武略樣樣出眾,卻像是一座冰冷的豐碑,不會有喜怒哀樂,作為一個父親,他雖然盡心盡力的照顧他,教導他,卻大概也是將他作為自己用來懷戀那個女人的最後的方式。
他能感覺到他所給的深沉如山的父愛,但是那份感情,卻太過厚重濃郁,有時候更會恍惚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感情的事,從來都是一個人的冷暖自知,不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既然他不想提,我們也就當做不知道好了。”褚潯陽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指。
這一刻,她突然就又想起了褚易安。
梁汐死後,褚易安痛苦至今,但他最痛苦,莫過於形勢所迫,即使再愛,也必須要將那段感情掩藏起來,不能對任何人提及。
相較於他,榮顯揚卻又是不同的。
風清茉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要緬懷要紀念,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來。
可是——
他卻把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一切痕跡都從自己的生活中抹掉了。
到底要有多懼怕曾經的失去,他才會懦弱成這樣,連思念的一個突破口都不敢給自己留下。
“已經這麼多年了——”延陵君只是無奈,他原是想說,這麼多年了,以為他該放下了,但是推己及人,卻又覺得這句話說不出口——
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在歲月裡打上印記,那就註定了會是漫長的一生,不是隨便說想抹去就能抹去的。
“照顧我的嬤嬤說,他這是哀莫大於心死,大概真的就是這樣吧!”延陵君失神了一瞬,趕緊轉了話鋒道,他捏了捏褚潯陽的指尖,拉著她的手起身,“父親可能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我們先去給母親上柱香吧!”
“嗯!”褚潯陽點頭。
陽羨公主的牌位是供奉在榮顯揚書房隔壁單獨闢出來的一間屋子裡的,擺了二十餘年,每天香燭供奉,那屋子的房樑上都隱隱能夠辨認出一些煙燻的痕跡,推門進去,迎面就是一片很濃的香火味道撲面。
因為延陵君在這裡,院子裡的管事只給兩人開了門就自覺的又退了出去。
延陵君取了香燭點上,帶著褚潯陽一起給陽羨公主上了香,算是告慰她自己已經娶妻,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許是因為從來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延陵君的面上並無悲慼之色,一直都很平靜,只是他緊繃的唇角透露了心裡些許不為人知的情緒。
兩人上了香,剛要起身,就聽院子裡有人道:“世子爺回來了!”
“嗯!”榮顯揚的聲音沉穩,低低的應了一聲。
“大公子和定國公主過來了,正在給公主上香。”那管事繼續稟報。
“哦!叫他們過來吧!”榮顯揚淡淡的應了聲,就先進了花廳。
這邊延陵君聽到動靜,就牽了褚潯陽的手往外走,“走吧,父親回來了!”
兩人才剛走到門口,剛好外面那管事找來,猝不及防的推開了房門。
動靜有點兒大,延陵君連忙拽了褚潯陽一把,退後些許。
房門大開,迎面剛好一陣勁風吹過,褚潯陽被那捲起的香薰味道刺激的眼睛難受,下意識的往旁邊偏了下頭。
“大公主,公主,世子爺回來了,請你們過去!”那管事道。
“嗯!”延陵君應了一聲,拉著褚潯陽出門,跨過門檻的那個瞬間,褚潯陽眼角的餘光一瞥,剛好瞧見那桌上蒙在牌位上的黃布被風掀開的一角重重垂落。
這個屋子裡的光線不好,恍恍惚惚的一眼,褚潯陽的心裡突然一陣奇怪,總覺得她一眼掃見那黃佈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