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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接近,或因為被厭惡而遭到拒絕,這麼做至少讓我覺得自己還屬於人類。

我和早苗交換契約四年之後,決心離開家裡。我覺得不可能再像這樣繼續用繃帶隱藏全身,不在他人面前脫下衣物了。朋友、老師,就連家人都已開始懷疑我的精神不正常。對於從某一天起,再也不肯裸露身體的理由,我被問了好幾次,但是我只能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懇求他們不要追問這件事。某天夜裡,我把衣物塞進袋子裡,從母親放在廚房的束口袋裡拿出錢包。偷錢讓我感到內疚。但是對於將我生下,一直對我傾注關愛的雙親,連道別也不說一聲就突然消失的內疚感,更深深地責備、折磨著我。

我也想過,當時或許應該老實地向家人坦白以告才對。但那是現在才可能會有的念頭。當時的我,更恐懼著會因為坦承事實而遭到雙親的拒絕。與其那樣,倒不如什麼都不說,默默地消失更好。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夜晚,空中沒有云朵,月亮高掛。視野被星辰淹沒的夜晚,天空看起來比白天的時候更加遼闊。連續下了幾天的雪覆蓋了整片大地。我想暫且搭上火車,而前往車站。寒風從穿了好幾層的衣服外,或是手套的隙縫間,掠奪了我的體溫。我一邊走在夜路上,一邊想著早苗的事。

早苗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依據早苗的預言,原本在這一年我會死掉。

若是沒有遇見早苗,它或許已成真。或者是,那是為了恐嚇我,讓我簽下契約,才編出來的謊話?事到如今,我已無法求證。

但是,離家那時的我這麼想。

我在今晚死掉了。

這種想法,正是讓我保有自我的最後救贖。

體內那個不祥之物的氣息,似乎與日俱增。不僅是我,即使連路過的人都能夠感覺得到。那異樣的感覺,就像汙黑混濁的水。你一定也從我當中看出這種令人不快的印象了吧。彷佛接觸到我的面板的空氣都變得汙穢、淤塞、混濁一般。

我覺得,有關早苗真面目的線索就在這裡。她這麼對我說過:變成我的孩子。那樣的話,我就給你永遠的生命。

假使早苗的孩子是個渾身充滿褻瀆神明般的穢氣的怪物,那麼她本身一定也是個人類的智慧無法想象的巨大黑暗的支配者。我因為想要活命,和絕對不該扯上關係的存在締結了契約。

原本,我的心被對早苗的詛咒燃燒殆盡,但是到了離家那一天,就僅只剩下對自身愚昧的絕望了。一切都是我不成熟的靈魂所造成的。聽到朋友的死,害怕自己的死,想要違逆神明創造的自然的執行,這才是一切的根由。

早晨,在太陽還沒升起時,我就在車站等待火車。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一盞微弱的燈光照亮了站內。

我搭上火車,沒有去向地流浪著,不知不覺間經過了二十年。實際上,我的年齡應該超過三十歲,身體的成長卻以二十歲為界停止了。這段期間,我潛入黑暗,遁入山中,藏進森林度日。懷念人群的喧囂時,也曾經潛身在市街的大樓之間的黑影中。

我的內心未曾有過片刻安寧。我好幾次想要自殺。但是我確信不管是上吊或是投海,我絕不會死掉。

那是我進入深山裡的時候。我帶著自暴自棄的心情,連食物也沒帶就進入山中,飢餓感卻在我覺得終於要餓死了的時候便突然消失了;以為終於要被凍死了的時候,感覺就被截斷了。我知道就算我掙扎著想要赴死,卻連前往另一個世界都不被允許了。

我的腳踩空,摔下了懸崖。下巴和肩膀等處骨折了好幾個地方。這些部分也被早苗取走,現在已經替換成了醜陋的怪物的身體。我會用繃帶覆蓋住臉的下半部分,原因就是當時的傷。若是看到我重生的牙齒,不可能還有生物能夠保持冷靜。若是狼之類的生物,它們的下顎顯然亦有著被神明賦予的、可以說是生命之美的光輝。但是我的下顎卻遠不同於那些,形成連神明都不忍卒睹的扭曲形狀,並呈現出鏽鐵色,用來撕裂肉體自是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認為嘗試自殺必然徒勞無功,因此只能在無止境地流逝的時間中度日。我學到了什麼叫做孤獨。不管是走在路上,還是進入森林,沒有人出聲叫我,連鳥兒和動物都遠遠地逃開。過去快樂的孩提記憶總是浮現在我的心中,讓我發出悲鳴。我撓抓胸口,抱住頭,或是仰望夜空,為自己的愚昧招來的寂寞命運痛苦不堪。

我沒有一天不想起我的家人。離家之後過了十年左右,我曾經回到故鄉一次。我的頭髮任意生長,全身包裹著繃帶,事到如今實在無法開口說出我就是你們的兒子。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