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君年彎了彎腰,笑笑,拉開程怡身邊的一張椅子,伸開腿坐了下來。他身體修長,腿也較長,坐下時一定要把腿完全伸展為快,所以一坐下來必定得把椅子拉得很開,動靜就要比一般人大一點,而這一回,拉開的動靜就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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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案(5)
聲音再大,馬春山也沒敢抬眼看左君年。
可這還是沒躲過去,左君年靠在椅子上,伸長了腿,雙手在胸口上交叉,手指靈活得像游魚般彈動著,即使低著頭,馬春山也能感覺出來他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尋釁似的在自己身上撣來撣去。果然,他開口了:“小馬,一看就知道是你弄的吧!”
馬春山放棄在筆記本上集中注意力了,無辜地抬起頭:“什麼我弄的?”
左君年朝牆上呶了呶嘴:“這個傑作啊。”
沒等馬春山否認,左君年已經朝坐在程怡另一邊的侯魚水笑了:“老侯,虧你還是當猴的,難怪機關裡都說世道怪了,猴子騎馬變成了馬騎猴子,你這個猴子還沒小馬一半神氣哪!”
侯魚水嘿嘿直笑:“小馬比我年輕,腦子靈活,大老闆當然喜歡他多點。我這種老古板,是要跟他好好學習的。”
憑他們怎麼調侃,馬春山臉上只是靦腆地黑著,不喜不嗔不怒。
從到白綿市起,左君年在常委會議桌上素來和程怡對面坐,而惟獨那一天起,坐在了程怡的右手。這一坐,就成了習慣延續到了現在。這個細節被機關裡的中層幹部添油加醋地描述之後,確定為白綿市的左派與程派鬥爭告終,結盟之始的象徵。
誰和誰先結盟的這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左兩派的結盟確實對初來乍到的齊大元開展工作造成了相當困難的局面。
常委班子裡當時的宣傳部長盧晨光是左君年私交甚密的朋友,而盧晨光和組織部長賀仲平又多年共事,還一度是關係友好的鄰居,副市長馬迎風雖然是新調來的,不偏不倚,但似乎也比較傾向於左君年和程怡這兩個在省內都比較知名的干將,畢竟一個是省委辦下來的才子,一個是將一個市的GDP排名在3年之間跳躍了5個多名次的明星市長,而市紀委書記刀文宣也和程怡關係比較近,據說在省內的上層關係裡,他和程怡走的就是同一條路子。至於侯魚水,省委組織部宣佈了齊大元的任命決定後,他竟然公開地表示了不滿:“組織的安排我同意,但是我要保留個人意見,程怡市長對白綿做出的貢獻太大了,為什麼沒有給他一個合理的安排?”
齊大元似乎並不很在意左程聯盟,任期剛剛開始,要做的事太多了。齊大元到任的第二週便在白綿市電視臺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以“三項建設”為核心,提出了“思想建設、城市建設和文化建設”相匹配的建設規劃,要將白綿建設成與經濟發展水準相適應,甚至要具有超前性的一流的現代化工業城市,並迅速視察了白綿的城區和市區所屬的8個縣城和數10個重點鄉鎮,調換了城建局局長和規劃局局長,三次斥資從著名高校請來專家,規劃建設白綿。
程怡還耐得住,左君年早跳將起來:“白綿的經濟底子太差,好容易這兩年國企改制完畢,扶植了一批民營企業,建了幾個大型交易市場,正是放水養魚的時候,這時候大規模上城市建設,不等於殺雞取卵嗎?”他對國策精熟,直接引出國務院關於嚴剎形象工程的檔案條款在常委會上侃侃而談,齊大元卻毫不驚訝也不激動,顯然,對左君年的反應早有預料,他笑笑說:“我這不是殺雞取卵,而是借雞生蛋。民間遊資十分充裕,而政府就應該將這些遊散資金善加引導投放,城建不是搞形象工程,而是一本萬利的富民工程。”說完齊大元轉過身去,朝馬春山說,“小馬,我讓你影印的評估報告呢,怎麼沒提前發一下?”
馬春山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袋站起來:“你看我這都忙暈了!”
“你看,耽誤工作了不是?”齊大元批評他,“該溝通的沒溝通到,這麼好的計劃連左書記這麼明眼的專家都沒搞明白。”
馬春山連連承認錯誤,快速跑了出去,捧回來一疊印刷精美的評估報告,一個常委分發了一份。
掂著這份銅版紙的報告,左君年連開啟的興趣都沒有。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寫了些什麼內容。他自己是做文字材料出身的,還會不知道中國的事。報告報告,所謂做報告,妙就妙在一個“做”字。只要印到紙上的文字,看起來都異常漂亮,頭頭是道,完美無缺,卻肯定經不起推敲,更經不起現實的考驗。
現在別人把這報告發下來,就等於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