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個什麼人兒?原來就是那欽差鐵路大臣宣蘭生。在下做書的做到此處,且把餘季瑞這一邊權時按下,待在下把宣蘭生這幾年裡頭的歷史,略略的說些出來。 只說宣蘭生既奉朝命,管理鐵路全權,便在上海設了一個鐵路總公司,他自己便住在上海,就把鐵路總公司,當作鐵路大臣的行轅。恰恰的就是庚子那一年,拳匪跳梁的時候,朝廷誤信了軍機處王大臣的說話,把一班拳匪,都當作良民,更有那一班迷信神權的軍機,家裡設著義和壇,香花燈燭的供奉那些拳匪,真當他們有避槍禁炮的法兒,將來外國人來的時候,只要拳匪出去打仗,所以把一班拳匪,縱容得無法無天,甚至無論什麼人,只要拳匪指著他,說他是個通洋的二毛子,就立時立刻的把這個人拿問,或交刑部收監,京城裡頭被拳匪鬧得一塌糊塗,那裡還有天日。更可笑者,有幾個極頑固的軍機,信了拳匪的說話,竟自發了一道矯詔下來,通飭各省督撫,叫他們痛剿外人,並要把一班外國人所有在各處的現銀財產,一概抄充軍餉。這道電諭發出京去,也有幾個督撫,竟是遵照辦理的,也有曉得大勢不好,不肯遵照,倒反極力的保護著外國人的。只說那時的兩江總督,正是阮肇元阮宮保,本來是個辦理外交的能手,督撫裡頭的資例,也要推著這位阮宮保的資格最深,他接了這個電報,便吃了一驚,暗想這個事情,動也動不得,若是胡里胡塗的就是這麼一辦,外國人報起仇來,長江一帶這幾個省份,不用打算保全,總要想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那時莊華甫莊制軍,正在湖廣總督任上,阮宮保就打了一個電報,和他商議。莊制軍當時就復了個極長的長電,力勸他不要冒失,務要想個善處的法兒。阮宮保看了,正合他的意思,但是苦於江南省內,沒有什麼通達洋務的人,好和他商議商議,想來想去,想著了鐵路大臣宣蘭生,便也發一個電報,把他請到南京,會同商議。原來宣蘭生近兩年來名氣甚好,外國人很肯聽他的說話,每每的中國要借起國債來,成幾千萬的銀子,只要宣蘭生做箇中人,點一點頭,就肯出借。大凡外國人的意見,是最勢利不過的,比起中國人來還要厲害些兒。他看得起宣蘭生的緣故,是為他是個有名擴充財產的專家,江蘇省裡數一數二的富戶,看著他有錢的分上,所以竟肯聽他幾句話兒。
這是他們外國人父母造就天地生成的一種黃金性質,出於他自己的本心,並不是佩服宣蘭生的人品才華,也不是喜歡宣蘭生的外交手段,只是歆慕他的金銀主義,牢不可破罷了。閒話休提,只說宣蘭生接到了兩江制臺的電報,也不曉得是什麼事情,連忙略略收拾了些行李,當夜就上了江輪船。開到南京,制臺已派了幾個差官,放了一部馬車,在下關江口等候。宣蘭生便坐了制臺的馬車,直到督署,就在制臺衙門裡頭住下。當下宣蘭生見了制臺。阮宮保和他說了幾句套話,便把他請到一間密室裡頭,把京城裡頭髮來的電報給他看了。宣蘭生也不覺驚得呆子一回。 阮宮保又把兩湖制臺的來電,給他看了。宣蘭生也勸阮宮保從長計較,想個保全沿江各省的法兒,切不可一時暴動,後悔無及。阮宮保聽了宣蘭生的說話,正和自己的意見相同,便和他密密地商議了幾天。這幾天裡頭,他們商議的什麼話兒,在下做書的卻沒有在旁聽見,就是幾個貼身的家人差弁,也都把他們迴避得遠遠的,不叫他們與聞。恐怕他們聽見丁什麼話兒,不知好歹,一個不留心說了出去,誤了事情。所以這幾天商議的事情,竟沒有一個人曉得。又發幾個電報,到兩湖去請問莊制軍。這一天阮宮保接了莊制軍的一封回電,便定了主意,叫個差官,拿了個名帖,去請英國領事康納斯,德國領事特金生,到制臺衙門吃飯。原來這兩個領事,向來和制臺最是要好,所以阮宮保今天特地請他二人。不多時果然先後到了。
制臺讓進花廳,宣蘭生也和他們兩個相見過了。阮制軍雖然面子上在那裡敷衍著他們兩個,卻做出一腔心事的樣兒。康納斯和特金生見了,甚是疑惑,又不好問他。及至擺出飯來,阮制軍還是這般屆屆不樂的樣子,一直到吃完了飯,阮制軍對著兩個領事,長嘆一聲,眼上好像要滾下淚來。正是:南天無恙,春深節度之堂;宮闕依然,血染燕山之草,不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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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且說兩江總督阮宮保,因為接到一封電諭,叫他痛剿外人,他一時沒有了主意,便打了幾個電報,去和湖廣總督莊制軍商量,又把鐵路大臣宣蘭生請到南京,大家計較了幾日,定了主意。為著英德二國的領事,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