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絆的。”
我說:“梅家的災難要只是磕磕絆絆這麼簡單就好了。”
彩雲是個女人,她對這一切缺乏深入的理解。
後來我們就相依坐在草叢中,彩雲不著急回去,她想多陪我會,和我說說話,給我解悶和寬心,那一刻我很感動,眼眶不由自主地發熱,我覺得幸虧奶奶給我找了彩雲,要不我沒準早就餓死了,不餓死也會被他們抓住。這樣想著我就把棉襖往彩雲身上扯了扯,把她整個身子都包起來。
我說:“天涼了,彩雲你得注意身子。”我這句話有好幾個意思,第一是告訴彩雲,你千萬不能病了;第二也是告訴她,你身上已經有了梅家的骨血,那是梅家唯一的希望了。彩雲明白我的意思,她抓住我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也許因為懷孕的月份太淺,我並沒有感覺的彩雲腹中有什麼動靜。
那年秋天真是好天氣,棉花采摘季節一滴雨也沒下,這個時候人們往往最害怕下雨,尤其是害怕連陰雨,一遇到下雨,花疙瘩不光不容易盛開,而且還容易腐爛。好天氣加上剛剛分到了土地,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喜氣洋洋的。可是不快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有天晚上,朦月當頭照,彩雲走後,我看著模糊的月亮睡不著,無聊得不停地咀嚼味道酸苦的草莖,我嚼了一大片荒草,卻還沒有睡意,這時我忽然聽到一陣繁雜的吵鬧聲從鎮子裡傳來,我倏地站了起來,爬出破窯。我被看到的情景嚇了一跳,遠處的村莊正火光沖天,不少人慌忙地穿梭其間,提著木桶和臉盆在滅火。從那位置看,我能判定著火的是工作隊所住的鎮公所。
大火併沒持續多久,全鎮的人都被動員出來救火,一個小時不到火就被撲滅了,有股松木燃燒的香味被微風攜裹,徐徐掠過田野,飄進我的鼻孔。
有人縱火了,我想,有人想燒了鎮公所。也許事情要更加複雜一些,縱火者的真實目的是工作隊。
等火勢熄滅後,我回到窯裡,這才感到一陣瑟瑟的寒意,我在心裡想著說不定有人被燒死了。我有個陰暗的設想,火災必是衝著王隊長去的,有人想弄死王隊長。可是我不知道王隊長被燒死了沒有。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大家族 第四章(14)
我望著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語:讓他被燒死吧。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有了願望,我惴惴地向月亮祈禱那火能把王隊長燒死,不燒死也燒傷。這樣想著,我渾身激動不已,身上甚至出了汗。
我在激動中昏昏睡去,不過睡得並不像往常那樣貼切,似睡似醒的樣子。後來我就聽到了腳步聲,起先我並沒多想,可是那腳步聽起來卻是小心翼翼的,一聲聲擦著棉花葉走過,雖然遠,卻在夜裡聽得很清晰。我的心一縮,警惕起來。
腳步並不是朝破窯來的,而是從窯邊走了過去,向南邊走去。
我悄悄爬到窯口,想看看走過的人是誰,卻只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貓著腰,那樣子像極了一個偷棉花的賊,有些似曾相識。
這些人,都有了自己的棉花地,還偷。
我看著黑影子一路朝西,沒入棉花叢,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西邊是亂葬崗,隱隱可見,有時候還能看見鬼火,藍瑩瑩地明滅不定。我趴在窯口回憶那是誰的影子,那好不容易才來的睡意就這樣被趕走了。我落寞地回了草叢中。
過了一會我又聽到了腳步聲,我想這必定是剛才的偷棉花賊,偷滿了準備回去,等他走過破窯,我又到窯口去看。這次我看清了他的背影,很瘦削的一個男人,叫我意外的是那人肩上並沒有背棉花,雙肩雙手都是空空的,看來他並不是個棉花賊。
既然不是棉花賊,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跑到棉花地裡幹什麼呢?
他在破窯不遠處站住了,身體立得直直的,像在審視什麼,也像被什麼攔住了去路。從窯口望去,微弱的月光罩在他身上,黑褲模糊不可辨,泛出淡淡的幽暗,神秘兮兮的,灰白色的綢緞衫卻因為月光,閃射著一層朦朧的白光影。這時他轉過了身子,仰著臉,手抱在胸前,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他,他是郭大少爺,前幾天剛被槍斃的郭掌櫃的大兒子,以前在城裡開當鋪做生意的。我摒住了呼吸,想看清郭大少爺站在那裡做什麼。然而事情變化得很突然,在我揉眼睛的片刻,郭大少爺卻忽然消失了,他剛才站的地方變得空空的,與此同時,我聽到一聲沉悶的“撲通”聲,是重物跌倒的聲音。
我這才想起,那裡是有口廢井的。我這才意識到,郭大少爺跳井了,剛才那沉悶的聲音,正是郭少爺落到井底的聲音,我不禁打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