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上一碗茶,然後轉向依舊傻乎乎佔在那裡的程仲和謝江波說道:“怎麼?還要我給你們把茶水倒好嗎?”
程仲和謝江波連道“不敢”,然後在海瑞的下首坐下來,謝江波手比較快,搶過茶杯給程仲和自己倒了一碗茶。
“知道我為什麼點你做案首嗎?”海瑞突然問道。
程仲搖了搖頭,心說:這我哪裡知道,興許你一時興起,點錯人了呢?古代不是有摺子戲叫亂點鴛鴦譜嗎?說不定就有個海縣令亂點案首呢?
“你倒是誠實。”海瑞說道:“你的文章文字生疏,轉圜生硬,對仗也不甚齊整,比你好的文章很多,但是我卻偏偏點你做了案首,全都是因為你文章的立意!”
果然!程仲暗暗慶幸,如果不是在最後加了那段話,自己這個案首飛了不說,恐怕連能不能取中都是一個問題。
“程仲汗顏,謝縣尊大人抬愛。”程仲說道。
“這倒不用謝我。”海瑞說道:“我只是憑心論斷而已。你在文章中說:清廉無私是為官的根本,卻又只是基礎,難道你認為在官場之上還有什麼比清廉無私,不貪不受更重要的嗎?”
程仲微微一笑,卻對海瑞的問題避而不答,而是突然問道:“大人,您覺得贓官好還是清官好?”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清官好!”海瑞理所當然的回答道。他一時沒有明白程仲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大人說得極是!那大人覺得是一個能吏好,還是一個蠢官好呢?”程仲又問道。
“當然是能吏!”海瑞回答,同時他也明白程仲想說什麼了。
“那大人覺得百姓們更喜歡愚蠢的清官還是習慣能幹的贓官呢?”程仲說道:“或者換一個問題,您覺得百姓是想和清官一起餓肚子,還是會選擇和貪官一起生活富足呢?”
這……海瑞一時無言。
本來海瑞覺得自己清貧自守,不貪不受,已經是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百姓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給百姓帶來的是什麼,是富足還是貧窮?
見海瑞陷入沉思,程仲卻不想就此罷休。他依稀記得海瑞最終是病死在任上,家無餘財,淒涼可憐,他不希望面前的這個中年人迴歸老路。雖然自己所做的所說的也許起不到半點作用,但是程仲還是想做一些努力。
這並不是無私,甚至說不上道義!海瑞已經是他現在能攀附的最大的大樹了,海瑞走的越遠對程仲越有利。
“不僅如此,一個愚蠢的清官更是忠義不能兩全的。舉例言之,皇上催著要稅負,而百姓無錢可交。收稅會將百姓手中僅有的口糧搶走,是為不義。但是如果不收糧,那是又不忠。所以,清官好做,但是要做好清官卻很難。”
程仲的話說完,海瑞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沉思了一會。
程仲也沒有打斷他,而是端起茶慢悠悠的呷了幾口。這茶苦中帶衝,彷彿後世劣質的菸草,很夠味!
良久,海瑞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是我點的案首,在我面前稱呼一聲‘學生’似乎不應太難吧?”
海瑞的表情嚴肅,連一絲笑容都沒有。
程仲心中大喜,這意味著海瑞已經認可了自己,連忙躬身說道:“學生見過老師!”
海瑞的臉上也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但是一閃而過,宛如一陣清風在湖面上留下的漣漪。
第19章 命案
海瑞本來見程仲年紀太輕,對於他能寫出這樣頗具見識的文章有些驚訝,認為他是因為恰巧讀了類似的範文,或者道聽途說得了這番理論。
所以才親自出面,就是要試探試探程仲的深淺。
結果讓海瑞非常滿意,程仲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他的見識,他的沉穩,他反應的機敏都遠在海瑞的意料之外。
這是一個可靠之才,也正因為此海瑞也才願意主動定下師徒的名分。
要知道海瑞是一個非常較真和刻薄的人,從縣試當日,鄭維漢想套套近乎,以學生自稱都被海瑞斥責,一點情面都不留這件事上就可見一斑了。
而謝江波在兩人的交談中基本上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乾巴巴的陪笑。
正聊在興頭上,突然一個捕班衙役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哎呦喂,太爺,可找到您了!〃那衙役名叫王佩奇,沒有什麼天分,但做事還算是勤勉。就像今天這樣,出了事,知縣大人卻不在衙門中,多半都要王佩奇來跑腿的。
人們常說“官吏”,但其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