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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赤手挽銀河,公自大名垂宇宙。

青山埋忠骨,我來何處吊英賢。

這次他在居庸關附近“考查”了一個多月。瀏覽長城,拜訪鄉村老人,詢問北方少數民族的生活習俗。瞭解古代征戰的細節,憑弔古戰場,思考御邊方策。“慨然有經略四方之志”。回到家中,居然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夢見自己去參拜伏波將軍廟,還有一首詩:“卷甲歸來馬伏波,早年兵法鬢毛皤。雲埋銅柱雷轟折,六字題文尚不磨。”這位將軍叫馬援,是征討交趾苗亂的名將。神奇的是,他臨死前,居然親身到了伏波廟,跟他現在夢見的一樣。

終明之世,刀兵不斷。不算宗室奪權的戰爭,約有三類:一是北部少數民族,西北東北正北均戰火連綿。明朝勝利時少。斬敵上百即為大捷。二是東南沿海的倭寇,他們常常幾十人就攪得數省不得安寧。三是各地各民族的起義,此起彼伏。規模大小不等,時間長短不一。只有專門家才能統計清除永樂死後,發生過多少農民起義。自然洪武永樂兩朝也沒閒著,打別的仗了。明帝國內部各地的農民起義真是多如牛毛。就說成化一朝,雲南大藤峽瑤壯各族起義,官軍斬斷大藤,改地名斷藤峽。劉通(劉千斤),石龍,劉長子在房縣大石廠起義,率領荊湘流民數萬。四川“蠻”起。靖州苗起。廣西黃公漢,開成滿四、李原在竹山,四川榮縣民起兵據府庫,縱獄囚,福建上杭,廣西田州(今百色,田東,田陽)頭目黃明起兵……這還是陽明“考查”居庸關以前的不完全統計。

他十五歲時,便屢屢想上書朝廷,獻上自己的“平安策”,你說這個人的參與意識表現欲有多麼強!這也是他後來雖然沉溺於仙釋卻終究並沒有出世高蹈,還是當了殺賊王平反叛的“英雄”的性格基因。心學家區別於理學家的一個特點就是“好事”。他那位狀元老子斥責他太狂妄了,〃你懂甚麼,治安緝盜要有具體辦法,不是說幾句現成話就能見效的。還是先敦實你的學問,再來建功立業罷。〃

此前,他與幾位同學在長安街上漫步,一位相面先生追著給他看相,說他這種相貌太難得一見了。他讓陽明將來要記住他說的話:“當你的鬍子長到衣服領子是,你就入了聖境;鬍子長到心口窩時,你就結聖胎了;鬍子長到肚臍時,你就聖果圓滿了。”這正與他的期望相吻合,至少可以抽象地相信自己是可以成聖的。

但是,怎樣才能成為聖賢呢?立德,立功,立言的下手功夫在哪裡?為什麼父親不讓我上平安策呢?他和老師還嫌我學做聖賢的願望太可笑。但願相面先生說得準!他常常捧著聖賢書靜坐凝思,期望與聖賢神遇心契。然而,聖賢的精靈並沒有附體與他。

2.長生久視

十七歲這一年,他帶著怎樣才能成為聖賢這個深深的拷問和年輕人易有的熱切與搖擺,告別了京城,回到山陰。

這裡有他的“百草園”,有他的“三味書屋”,有凝聚著他頑皮淘氣的種種“文化遺址”,唯獨沒有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鄭氏四年前就去世了。他在京聞噩耗自然哭得痛不欲生,但只有回到家才深切感受“直覺”到母親不在人間!沒有媽媽的家再小也空空蕩蕩,家越大越空蕩。因父親中了狀元而大事增建的“家”,此刻對陽明成了殘酷的嘲弄:外在的東西到底有甚麼用?這些人工的東西與我心何干?人為什麼說死就死了呢?

他直覺到生與死之間的距離不過相隔一張紙,生與死之間的過程簡略得亦在呼吸之間。生命的真相和根本到底是甚麼?他陷入了這種情意痴迷的思考,不同於亞里斯多德,培根等西哲自不待言,令人注意的是與朱熹式的宋理學,鄭玄式的漢學均大不相同。這個切切實實的生命困惑,蘊釀了陽明衝擊漢學宋學的契機:支撐王學體系的根本情緒,便是這股“生命意識”。

這種生命意識的淺近境界就是追求長生不死。他開始迷戀養生之道。

顯然,當你死了就甚麼也不是了。所以最基本的問題是如何長生久視。

當時,南方流行的是融合了全真,清微,淨明三派的正一道。從洪武初年起,正一道天師即掌全國道教事,超出全真道而為主導。他們推崇全真南北二宗的內丹之傳,以性命雙修為教法之本,以心性為三教共同之源,運用宋儒的太極之說解釋心性,並糅和了禪宗的心性論。他們的練丹法也體現著三教合流的特色,以“自性法身”為本,以“攝情歸性”“攝性還元”為進修之要,以“粉碎虛空”為最高境界。因為,他的學生對他這方面的事情幾乎是諱莫如深,我們對他到底學了哪門哪宗不得而知,但估計應該是上述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