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但是因為八舟漂沒,失米三千二百石,引起南京給事中張煥底彈劾。三千二百石只是不足百分之三的損失,本來不算太大,但是張煥質問,“米可補,人命可補乎?”便無從答覆了。運河既然時常發生困難,海運又危險太大,因此便有縮短海程、避免成山角的提議。這便是膠萊河。
膠萊河出自山東高密縣,分南北二流:南流至膠州麻灣口入海,北流至掖縣海倉入海,這是天然的水道。單憑這一條水道,當然談不上漕運,因此便有人提議在中間另鑿新水道,溝通南端的膠河,北端的萊河,這便是所謂膠萊新河。膠萊新河始終不曾完成,但是卻不斷地湧現在明人底腦際。隆慶五年,給事中李貴和舊事重提,上疏請開膠萊新河。恰恰在隆慶四年黃河再決,高家堰大潰,運河水量不足,漕運中斷以後,這一個問題,重新引起很大的注意。高拱極力主張重開膠萊河,這不是他底好大喜功,而是他底公忠體國。有了膠萊河,漕運便可以由淮入海,由膠州灣入膠萊河,再由海倉口出海直入天津,漕運便利了,北邊底糧餉有了把握,國防問題、經濟問題、跟著膠萊河一同解決,為什麼不要開!居正底公忠體國,和高拱一樣,但是他不能不顧慮到水源的問題。膠河和萊河的分水嶺要鑿,已經夠困難了,還不算是困難的中心;有了水道,便要有水,水從哪裡來?山中不是沒有水,但是不夠行船,更談不到刷沙;在河水不能刷沙的時候,海沙侵入河身,那又怎樣辦?這些問題,居正都顧慮到,但是他更不能不顧慮自己的問題。他底境遇已經困難,他不願意和高拱衝突,最後他想起胡檟。胡檟也是給事中,是高拱底一系,不過他是一個有定見、不隨聲附和的人。居正提議派胡檟查勘,高拱當然同意。胡檟到了山東以後,事情看清楚,他也主張不開膠萊河。居正又安穩地度過一次難關。他和胡檟說起:
新河之議,原為國計耳。今既灼見其不可,則亦何必罄有用之財,為無益之費,持固必之見,期難圖之功哉!幸早以疏聞,亟從寢閣。始者建議之人,意蓋甚美,其說雖不售,固亦無罪也。(書牘三《答河道按院胡玉吾》)
始慮新河水泉難濟,臆度之見,不意偶中。辱別揭所云,剴切洞達,深切事理。自勝國以來,二百餘年,紛紛之議,今日始決,非執事之卓見高識,不能剖此大疑,了此公案。後之好事者,可以息喙矣。書至,即過元翁,言其不可成之狀,元翁亦慨然請罷。蓋其初意,但憂運道艱阻,為國家久遠計耳,今既有不可,自難膠執成心。蓋天下事,非一人一家之事,以為可行而行之,固所以利國家,以為不可行而止之,亦所以利國家也。此翁之高爽虛豁,可與同心共濟,正在於此,誠社稷之福也。(同卷《又答河道按院胡玉吾》)
李貴和提議的時候,梁夢龍尚在山東巡撫任內。地方官當然有地方官底立場,照例是不願多事,他曾經上疏反對。現在事情是決定打銷了,居正給他一函,因為這是自己底門生,所以把政治上的秘密,一齊告訴他。
膠萊新河,始即測知其難成,然以其意出於元翁,未敢速行阻閣,故借胡掌科(檟為給事中,故稱掌科)一勘,蓋以胡固元翁所親信,又其人有識見,不隨眾以為是非,且躬履其地,又非臆料遙度者,取信尤易也。昨觀胡掌科揭呈,明白洞切,元翁見之,亦慨然請停,不必阻止而自罷。以是知執事曏者之言,雖極痛切,未免預發其機也。區區今處天下事,大率類此,雖竭盡心力,不過小補而已,終無能有所建明,此易所謂“屯其膏,施未光”者也。王敬所在齊中,政事何如?兩司及諸郡長吏,孰為可用?統希見教,不悉。(同卷《答河南巡撫梁鳴泉》)
“河南巡撫”四字誤題。王敬所即王宗沐,時為山東左布政使,也是反對開膠萊新河的一個。
隆慶五年的冬天,內閣中又是一次風浪,這一次卻發在殷士儋身上,土儋入閣,完全倚仗內監底力量,因此和高拱形成對立。高拱正要提攜張四維,偏偏御史郜永春給四維一次彈劾。是誰主使的?高拱計算到士儋。於是他底部下動員了,御史趙應龍彈劾士儋由陳洪進用,不可以參國政。士儋正在答辯,高拱部下第一員大將都給事中韓楫出動。韓楫還沒有提出彈劾,他先行揚言威脅。士儋忍耐不住了,終於在一個適當的機會,任情暴發了一次。
明朝的故事,每月初一、十五,給事中都到內閣和大學士們見面,大家作一個揖,稱為“會揖”,原是一個溝通聲氣的辦法。這一次都給事中韓楫到了,會揖以後,士儋對韓楫說:
聽說科長對於我不滿意,不滿意是不妨的,可是犯不著給別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