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4部分

,冰冷的空氣使人愉快,這是我在失去知覺前的瞬間的感覺。一種又苦又辣的歡樂傳遍我的全身,我覺得渾身冰冷,眼前有什麼東西在閃爍發光,我很想像莫扎特那樣爽朗地、神秘地狂笑。正在這時,我停止了呼吸,失去了知覺。

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骨架子都要散了似的。光滑的地板上照射著走廊裡白色的光。我沒有跌身於不朽者之中,還沒有。我仍然在充滿謎語、痛苦、荒原狼和折磨人的錯綜關係的此岸。我找不到好地方,找不到能讓人忍受的地方。這點必須結束了。

在那面大鏡子裡,哈里面對我站著。他的樣子不怎麼好,跟那次拜訪教授、到黑老鷹酒館跳舞回來後的夜裡的樣子差不多。不過,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多年了,幾百年了;哈里變老了,他學會了跳舞,看了魔劇院,聽見了莫扎特的笑聲,他不再怕跳舞,不再怕女人,不再怕刀。他本是天資平平的人,他經歷了幾百年,成熟了。我看了好一會兒鏡子裡的哈里:我還認得他,他仍然有些像十五歲的哈里,年輕的哈里在三月裡的一個星期天在山丘上遇見羅莎,在她面前摘下受堅信禮時戴的帽子。然而,從那以後,他老了幾百歲。他搞了音樂和哲學,爾後又對音樂和哲學厭煩起來。他在“鋼盔”酒館大吃大喝.和誠實的學者討論什麼。他愛過埃利加和瑪麗亞,成了赫爾米娜的朋友。他射毀過汽車,和面板細嫩的中國女子睡過覺。他遇見了歌德和莫扎特。他在罩在他身上的時間和虛假現實的網上撕破了許多各種各樣的窟窿。他遺失了那些漂亮的棋子,但是口袋裡有了一把誠實的刀。向前,老哈里,又老又黑的傢伙!

真見鬼,生活是多麼苦啊!我向鏡子裡的哈里咋了一口,一腳把它踢個粉碎。我慢慢地在響著迴音的走廊裡走著,很專注地觀看包廂的門,每扇門都曾答應過,裡面能讓人經歷許多美妙的事情;現在門上的牌子都不見了。我緩慢地從魔劇院的幾百扇門前走過。今天,我是否參加了化裝舞會?從那時以來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很快就不會再有年代日月了。還得做點什麼。赫爾米娜還在等我。婚禮大概會十分奇特。我在混水濁浪中游過去,我這個奴隸、荒原狼。見鬼去吧!

在最後一扇門旁我站住了。混濁的波浪把我衝到這裡。噢,羅莎,噢,遙遠的青年時代,噢,歌德和莫扎特!

我開啟門。我看見一張簡單而美麗的畫。我看見地毯上赤身裸體躺著兩個人,一個是美麗的赫爾米娜,一個是英俊的帕勃羅。他倆貼著身子躺在一起,睡得又香又甜。兩人都由於相親相愛地鬧了半天而精疲力竭,那相親相愛的鬧劇似乎永遠玩不夠似的,實際上卻很快就讓人膩味。這是兩個美人,俊美的體形,美妙的鏡頭。赫爾米娜右邊乳房下面有一顆新的圓痣,顏色發暗,這是帕勃羅美麗潔白的牙齒留下的愛痕。我把刀從這裡捅進赫爾米娜的身體,一把刀扎到了頭,殷紅的鮮血從赫爾米娜又由又嫩的面板上流出。換個情況,我會把鮮血吻幹。我現在不吻了;我只是看著血怎樣流出來,看見她的眼睛痛苦地睜開了一會兒,顯得非常驚奇。“她為什麼驚奇?”我想。接著,我想起該把她的眼睛合上。但不等我去動,她的眼睛自己就閉上了。她把頭稍許轉到一邊,我看見從胳肢窩到胸脯有一絲又細又柔和的暗影在微微跳動。似乎在提醒我回憶起什麼。忘記了!然後她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了。

我看了她許久。終於,我一陣顫抖,醒了過來。我想離開那裡。這時,我看見帕勃羅動了動身體,睜開眼睛,活動了一下四肢。我看見他俯在美麗的死者身上,嘴上露出微笑。我想,他這個人永遠不會嚴肅起來,什麼事情都會使他微笑。帕勃羅輕輕地翻起地毯的一個角,把赫爾米娜胸脯以下的部位蓋住,傷口看不見了。接著,他悄沒聲兒地走出了包廂。他到哪裡去?大家都扔下我一個人不管了?我一個人留在半蓋著身體的死者旁邊,我愛她,羨慕她。她那蒼白的前額上掛著男孩子般的捲髮,沒有血色的臉上嘴巴微微張開,閃著紅光,她的頭髮發出柔和的香氣,優美的貝殼形小耳朵灼灼生輝。

她的願望實現了。我的情人還沒有全部屬於我,我就把她殺死了。我做出了想象不到的事情,我雙膝跪倒,呆呆地凝視著,我不知道這個行為意味著什麼,我甚至不知道,這件事做得是好是對還是恰恰相反。聰明的棋手和帕勃羅會對她說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會思考了。死者的臉已經沒有一點生氣,塗抹著口紅的嘴則顯得越發紅了。我的整整一生正是這樣,我的那一點點幸福和愛情正象這僵硬的嘴巴:畫在死人臉上的一點點紅色。

從那張僵死的臉上,從那僵